早饭吃的玉米饼配鸡蛋羹。父亲的牙口不好,玉米饼得泡在羹里才嚼得动。晚晴拿着小勺,一点点把饼搅碎,像喂孩子似的喂给父亲,被母亲笑着打趣:“还没过门就知道疼人了。”
晚晴的脸更红了,往林骁碗里塞了块玉米饼:“林大哥干活累,多吃点。”饼上还留着她的牙印,小小的,像颗月牙。林骁的心忽然跳得厉害,咬了口饼,甜丝丝的,带着点奶香——是母亲特意加了牛奶,说“给晚晴补补”。
饭后,林骁开始给灶膛抹泥浆。晚晴搬了个小马扎坐在旁边,帮他递抹布,两人的影子在灶壁上晃,像幅流动的画。“林大哥,”晚晴忽然说,“我娘说,等秋收了,就让我把嫁妆搬过来,先在西厢房住着,帮着您照顾阿叔阿婶。”
林骁手里的抹子顿了顿,泥浆顺着灶壁往下淌。“我……我把西厢房的炕修好了,”他声音有点哑,“还盘了个小灶,你烧水洗漱方便。”
晚晴的脸“腾”地红了,手里的抹布掉进泥浆里,溅了点泥在她鼻尖上,像颗小小的痣。林骁忍不住想笑,伸手想帮她擦掉,手到半空又缩了回去,假装去看灶膛的火候。
母亲坐在廊下给父亲缝补袜子,父亲的袜子总是 toe 头先破,母亲便剪块旧布缀上,针脚密得看不见线头。“你爹年轻时总爱光着脚干活,”母亲忽然开口,声音慢悠悠的,“一年得穿破十双袜子,我就天天给他补,补得比新的还结实。”
父亲在一旁嘿嘿笑:“那时候不是穷嘛,现在想光脚都不行了,脚底板裂得像老树皮。”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脚,又抬头看母亲,眼里的光像年轻时那样软,“还是你缝的袜子暖和。”
林骁看着他们,心里像被温水泡着。他想起前几日去镇上给父亲抓药,药铺的掌柜说“老人就像这老灶,得慢慢烧,不能急,不然容易裂”。当时他没说话,此刻却懂了——所谓“修”,从来不是把老灶拆了重盘,而是像母亲补袜子那样,一点点缀,细细地缝,让那些磨破的、松动的,都能重新聚拢起温度。
傍晚时,新灶终于能用了。母亲在锅里煮了红薯,甜香漫了满院。晚晴要回去了,母亲往她篮里塞了两个热红薯,还有块刚烙的玉米饼:“让你爹娘也尝尝,咱新灶烧出来的,格外甜。”
“谢谢婶。”晚晴笑着,又转头对林骁说,“明儿我来帮您烧火,试试新灶。”
林骁送她到院门口,夕阳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路上慢点,”他说,“红薯烫,别着急吃。”
晚晴“嗯”了一声,转身往村外走,绿头绳在夕阳里晃成一道线,像条温暖的路。
回到家,见父母正坐在新灶前的小板凳上,看着锅里翻腾的红薯。父亲的手搭在母亲的膝头,母亲的头靠在父亲的肩上,灶膛里的火光映在他们银白的发上,像撒了把碎金。
“阿骁,”母亲抬头,“这新灶烧出来的红薯,真比原来甜。”
父亲点点头,拿起个红薯,颤巍巍地往母亲嘴边送:“你尝尝,这是你最爱吃的红心的。”
林骁看着这一幕,忽然觉得眼眶有点热。他知道,这老灶总会被新灶取代,爹娘总会慢慢老去,但只要灶膛里的火还旺着,锅里的红薯还甜着,身边的人还陪着,这日子就永远是暖的。
就像此刻,新灶的烟火绕着屋檐,父母的笑语落满院,而他要做的,就是守着这烟火,这笑语,把每一个平凡的日子,都烧得热烘烘的,甜丝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