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曰
竹院无人自掩扉,梅香犹绕旧窗帏。
空庭月落虫鸣歇,破壁风来燕影稀。
剑冢年年生绿藓,星蓝岁岁着青晖。
人间纵有千年别,尚有初心伴梦归。
一、空庭
星历86年的春分,细雨蒙蒙,竹院的青石板路被润得发亮。苏瑶推开虚掩的朱漆大门时,檐角的铜铃“叮铃”响了一声,惊起几只在梅树枝头躲雨的麻雀。堂屋的竹榻上空空的,只有条蓝布毯搭在榻边,边角绣的星蓝花被雨水打湿,像洇开的泪痕。
“舅公?”苏瑶的声音在空院里荡开,只有雨声应和。灶房的铁锅还温着,锅里的小米粥结了层薄皮,旁边的粗瓷碗里,半碟梅干还冒着淡淡的热气——是林骁昨天的晚饭,他总爱把梅干泡在粥里,说“这样不硌牙”。
石桌上的残棋还摆在那里,黑棋围着白棋,像两只不肯散去的影。苏瑶伸手碰了碰棋盘,指尖沾了层薄灰,原来舅公已经好几日没动过这棋了。她想起小时候,总看舅公和舅婆在石桌上对弈,舅婆赢了就拍着手笑,舅公输了就挠着头往灶房跑,说“约约耍赖,我去偷块梅糕吃”。
院角的梅冢上,新冒出几丛星蓝花苗,是去年秋天林骁亲手栽的。他总说“约约爱这花,得让它年年开”,浇水时佝偻着背,拐杖在泥地里戳出个又一个小坑,像在数着剩下的日子。现在花苗沾着雨珠,嫩得像青玉,却再等不到那个拎着水壶的老人了。
二、旧物
苏瑶在樟木箱里翻出个木盒,是林骁锁在书架最底层的。钥匙就挂在烟袋杆上,烟袋锅里的烟丝还没燃尽,带着淡淡的梅香——是舅婆当年晒的旱烟,舅公抽了一辈子,说“这烟里有你舅婆的手气”。
打开木盒,里面铺着块星蓝花布,布上放着枚素银戒指,上面刻着个歪歪扭扭的“守”字,是林骁给苏约打的那对;还有半块没绣完的帕子,星蓝花瓣绣了一半,针脚歪得像小蛇,是林骁去年冬天试着绣的,他总说“等绣完了,就给约约当枕头巾”。
最底下压着本泛黄的日记,纸页脆得像枯叶。苏瑶小心地翻开,林骁遒劲的字迹跃然纸上:
“星历80年,约约走的第三个月,梅树开花了,白的,像她年轻时穿的月白衫。”
“星历82年,把老剑埋了,它护了我一辈子,该歇着了,跟约约作伴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