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剑语
午后的阳光穿过竹篱,在院心织出张金色的网。林骁看见那把老剑斜斜插在石碾旁,剑鞘上的“守”字被阳光照得发亮,剑穗上的星蓝花结垂着,像在轻轻招手。
“你的老伙计,该擦擦了。”苏约递过来块棉布,布角绣着半朵梅花,是她没绣完的那块帕子。林骁接过布,手指抚过剑鞘上的浅痕——苏约用柴刀碰的那道,现在竟泛着温润的光,像块养熟了的玉。
拔剑时,“噌”的一声清越,剑身映出他的脸,竟没了那些深沟浅壑,鬓角的白发也黑了大半,像回到了黑渊战役那年,他刚把苏约从战俘营接出来,眼里的火还没被岁月磨平。
“当年你用它劈机甲舱门,我心都提到嗓子眼了。”苏约靠在梅树上笑,手里摘着青梅,指尖沾着青汁,“后来你用它给晚丫头削木剑,我又觉得,这剑比绣花针还温柔。”
林骁舞了套剑法,招式还是黑渊战场上的路数,却没了当年的戾气,剑风扫过星蓝花丛,花瓣簌簌落,像场蓝色的雨,落在苏约的围裙上,她也不躲,就笑着看他,眼里的光比剑尖还亮。
收剑时,他把剑递给苏约,她却不接,只是用棉布擦去剑身上的指纹:“剑是你的魂,得你自己守着。”她的指尖划过剑脊,像在与老伙计说悄悄话,“不过啊,以后不用它护着谁了,咱仨,都在一起了。”
四、归程
傍晚的霞光把竹院染成了金红色,梅树的影子拉得老长,像条通往天边的路。苏约在石桌上摆了两副碗筷,碟子里是梅干扣肉,碗里是小米粥,都是他爱吃的。
“瑶丫头的小孙子,昨天寄了星港的糖来,”苏约往他碗里夹了块梅干,“说太爷爷爱吃甜的。那孩子,眼睛像晚丫头,性子像毅儿,透着股机灵劲儿。”
林骁嚼着梅干,甜得心里发涨。他知道,苏瑶的小孙子现在该上星舰学院了,说不定正握着操纵杆,像当年的毅儿,像当年的他,眼里燃着对星空的向往。
“他们都好好的,咱就放心了。”苏约给他斟上梅酒,酒液晃荡着,映出天上的晚霞,“竹院有他们照看着,梅树有人浇水,星蓝花有人撒种,咱啊,该歇着了。”
风穿过竹篱,带着星蓝花的香,掠过剑冢,掠过梅冢,像在催促。林骁握住苏约的手,她的手不再冰凉,暖得像灶膛里的梅枝炭,指关节也没了那些硬疙瘩,软得像块温玉。
“约约,走了。”他说。
“走了。”她笑着点头,指尖捏着颗青梅,青汁沾在他手背上,凉丝丝的,像他们初遇那年,她递给他的第一颗野果。
霞光漫过竹院的青瓦,漫过石碾,漫过那方小小的梅冢和剑冢,把两个人的影子拉得很长,最后融在一起,像滴落在宣纸上的墨,晕成了片温柔的云。
巷口的张婆婆路过,看见竹院的门虚掩着,石桌上的饭菜还冒着热气,却空无一人。只有风穿过竹篱,“沙沙”地响,像谁在哼那支没调的《梅枝谣》,又像句轻轻的告别:
“莫念,莫念,我们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