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0章 梅风入梦(2 / 2)

最底层的抽屉里,锁着个木盒,钥匙挂在林骁的烟袋杆上。苏瑶打开盒,里面是几本日记,纸页脆得像枯叶,字迹却依然遒劲:

“星历30年,约约说要种竹,她说竹能挡风。”

“星历45年,毅儿把剑鞘摔了,约约用星蓝花布补的,像朵开在鞘上的花。”

“星历68年,晚丫头出嫁,约约哭了半宿,说舍不得。”

“星历79年,约约的咳嗽重了,梅枝炭焐着也不管用,心疼。”

最后一页,只写了半句话:“星历85年,梅酒开了,约约……”后面的字被泪晕了,看不清,只留着个深深的墨点,像颗没落下的泪。

苏瑶把日记放回盒里,看见盒底压着张泛黄的纸,是张药方,苏约的字迹:“星蓝花瓣三钱,梅蕊五分,冰糖少许,治骁哥的咳嗽。”旁边有林骁用红笔添的注:“约约的药,比太医的灵。”

书房的窗台上,摆着个陶制的笔洗,里面插着支竹笔,笔杆上刻着个“约”字,是林骁亲手刻的。苏瑶想起小时候,总看见舅公握着这支笔,在灯下写着什么,舅婆就坐在旁边纳鞋底,月光透过窗棂,把他们的影子投在墙上,像幅贴了一辈子的画。

四、入梦

夏至那天,林骁躺在床上,听着窗外的蝉鸣。蝉声聒噪,像毅儿小时候玩的铁皮青蛙,吵得人睡不着,却也让人觉得,这竹院还活着。

他的视线有些模糊,看见苏约坐在床边,正给他扇扇子,扇面上的星蓝花随着动作轻轻晃。“骁哥,热不热?”她的声音像浸了蜜,甜得让人发困。林骁想点头,却张不开嘴,只能看着她鬓角的碎发,像年轻时那样,被汗水濡湿了贴在颊边。

“约约,我冷。”他忽然说,其实不冷,是想让她离得近些。苏约果然凑近了,额头抵着他的额头,她的温度透过皮肤传过来,暖得像梅枝炭。“不冷了,”她说,“我在呢。”

他看见毅儿和晚丫头跑进来,毅儿举着个竹蜻蜓,晚丫头抱着个布偶,布偶的眼睛是黑纽扣缝的,像他当年给缝的那个。“爹,娘,”他们喊着,声音清脆得像风铃。

他还看见苏瑶的小孙子,举着把小木剑,在院里喊“太爷爷,我学会耍剑了”,剑穗上的星蓝花结,晃得像个小铃铛。

蝉声渐渐远了,苏约的扇子还在扇,风里带着梅香。林骁笑了,他伸出手,想去握她的手,指尖却穿过了一片温暖的空。

“骁哥,回家了。”苏约的声音在耳边说。

林骁闭上眼,觉得自己飘了起来,像片梅瓣,被风托着,飞过竹篱,飞过梅树,飞过剑冢和梅冢,飞向那片弥漫着星蓝花香的地方。那里,有人在等他,笑着说“骁哥,梅花开了,咱酿酒吧”。

竹院的蝉还在鸣,星蓝花还在开,梅树下的空碗里,还留着半盏残酒,像句没说完的话,在岁月里轻轻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