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0章 梅风入梦(1 / 2)

诗曰

竹院空庭落照迟,残碑犹记旧风姿。

梅魂暗逐清风远,剑骨长埋故宅基。

梦里常闻呼小字,醒时唯见月如丝。

人间聚散皆前定,唯有香痕永不移。

一、断竹

星历85年的谷雨,竹院的新竹已蹿得一人高,却在昨夜的风雨里折了根,斜斜地搭在篱墙上,像根垂落的手臂。林骁拄着拐杖走到篱边,看着断竹茬口渗出的清汁,像淌着无声的泪。

这丛竹是他和苏约亲手栽的,那年毅儿刚学会走路,总爱抱着竹竿摇,苏约就笑“这孩子,要把咱家的竹摇成风铃”。现在竹竿粗得能当房梁,摇竹的孩子成了星舰舰长,护竹的人,只剩他一个。

他蹲下身,想把断竹扶起来,手指却捏不住竹身——风湿让指关节肿得像个小萝卜,是黑渊的湿地留下的根。苏约在世时,总用艾草给他熏,说“熏透了,老了不受罪”,那时他嫌烟呛,现在却想那烟味想得慌。

篱边的星蓝花刚结籽,青绿色的籽荚像串小铃铛。林骁摘了个,捏在手里轻轻捻,籽荚裂开,露出黑褐色的籽,像撒了把碎星。这花是苏约从娘家带来的种,说“此花生性韧,能陪着咱熬过苦日子”,现在苦日子熬成了甜,她却没来得及多尝几口。

断竹终究没扶起来,他用麻绳把它绑在旁边的竹上,像给它找了个伴。“就这样吧,”他对着断竹说,“好歹没倒在泥里。”风穿过竹丛,“沙沙”地响,像苏约在说“骁哥,你这倔脾气,跟竹子似的”。

二、旧酿

立夏那天,林骁打开了最后一坛梅酒。酒坛埋在梅树下,坛口的红布结早已朽烂,一启封,醇厚的酒香混着泥土气漫出来,惊飞了枝头的麻雀。这坛酒是苏约走那年酿的,她说“等骁哥八十岁,咱开坛庆生”,现在他八十四了,才想起这坛藏了四年的酒。

他找了两只粗瓷碗,倒了满满两碗,酒液琥珀色,晃一晃,挂在碗壁上迟迟不落。对面的碗放在石桌上,碗沿沾着片干枯的梅瓣,是去年落在桌上的,他没舍得拂去。

“约约,尝尝,”他端起自己的碗,对着空椅举了举,“比前年的烈些,你少喝点。”酒入喉,先是辣,后是甜,最后漫上来的,是苏约的笑——那年她偷喝他的酒,醉得脸颊绯红,说“骁哥的酒,比蜜还甜”。

喝到第二碗时,林骁的手开始抖,酒液洒在衣襟上,洇出深色的痕。他想起黑渊战役胜利后,他在庆功宴上喝多了,抱着苏约在星港的草地上打滚,她的发梢沾着草籽,说“骁哥,咱回家种梅树吧,再也不分开”。现在家还在,梅树还在,人却只剩他一个捧着酒碗。

坛底还剩小半碗酒,林骁倒进苏约的碗里,酒液漫过那片干梅瓣,像给它注了魂。“剩下的归你,”他把碗推到石桌对面,“你在那边,也得有口酒暖着。”

三、残卷

芒种那天,苏瑶来收拾林骁的书房。书架上的书蒙着层厚灰,《星舰维修手册》的书页被虫蛀了个洞,《黑渊战役纪要》里夹着片干枯的星蓝花瓣,是苏约当年夹进去的,说“给你记着回家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