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9章 竹院余音(2 / 2)

窗外的星蓝花谢了,花瓣落了一地,像铺了层蓝绒毯。林骁把棋子放回盒里,“啪嗒”一声扣上,棋声在空屋里荡开,像句没人应的问话。他忽然想,这棋不下也罢,反正赢了输了,对面都再没那个笑着落子的人了。

三、旧衣

惊蛰那天,苏瑶带着一箱子旧衣来。箱子是樟木的,打开时飘出淡淡的香,里面叠着林骁的旧军装、苏约的蓝布围裙、毅儿的小棉袄,还有晚丫头的花布鞋,都是她从星港的老宅翻出来的,说“舅公看看,都是念想”。

林骁拿起那件藏青棉袍,是苏约给他做的,领口磨破了边,袖口补着块星蓝花布——那年他去黑渊执行任务,棉袍被弹片划了个口子,苏约连夜用她的嫁衣布补的,说“沾着我的气,能护着你”。后来他每次穿,都觉得心口暖烘烘的。

“舅婆的针脚,比星港的机器还匀。”苏瑶摸着围裙上的针脚,眼眶红红的。围裙上沾着块褐色的渍,是当年熬药洒的,苏约总说“洗不掉了,留着吧,像朵老梅花”。林骁想起她系着这围裙,在灶前给晚丫头熬药的样子,药香混着她的发香,苦里都带着甜。

孩子从箱子里翻出个虎头帽,帽檐的老虎耳朵耷拉着,是毅儿满月时戴的。“太奶奶绣的老虎,没牙。”孩子扯着耳朵笑。林骁接过帽子,指尖拂过老虎脸上歪歪扭扭的胡须——苏约初学刺绣,针脚歪得像小蛇,却一针一线绣了三天,说“要给咱儿子镇邪”。

箱子底压着块星蓝花布,是苏约没做完的襁褓,布角绣着半只蝴蝶。林骁把布贴在脸上,布上还留着淡淡的皂角香,像苏约洗布时,在井边哼的那支没调的歌。

四、余音

清明前的最后一个傍晚,林骁坐在院心的石碾上,看着夕阳把梅树的影子拉得老长。他穿上了那件藏青棉袍,苏瑶帮他系的扣子,说“舅公这样,像当年在星港接我的样子”。他摸了摸领口的补丁,忽然觉得,苏约就在身边,正用指尖替他把衣领翻好。

风穿过竹篱,带着新抽的竹叶香,掠过剑冢,掠过梅冢,像在说“都回来了”。林骁想起黑渊战役胜利那天,他抱着苏约在星港的广场上转,她的发香混着硝烟味,说“骁哥,咱回家种梅树吧”,现在想来,那句话,竟成了他们一辈子的约定。

苏瑶的小孙子在剑冢前摆了个小木剑,是他亲手削的,说“给剑爷爷做伴”。孩子跑过来,拉着林骁的手说“太爷爷,蝴蝶”,指缝里漏出只蓝凤蝶,翅上的花纹像极了苏约绣的样子,绕着梅树飞了两圈,落在林骁的棉袍上。

“是你回来了,约约?”他轻声问,蝴蝶振了振翅,像是应了。

夕阳沉到竹篱外时,林骁靠在石碾上,慢慢闭上了眼睛。棉袍上的蝴蝶飞走了,落在梅冢的碑上,翅尖沾着点梅花粉,像给那朵歪歪扭扭的石梅,添了抹活色。

苏瑶收拾东西时,发现堂屋的残棋被摆成了和局,黑棋围着白棋,白棋护着黑棋,像两只交颈的鸟。灶房的锅台上,那碗药被喝光了,碗底沉着枚梅干,是林骁偷偷放的,想把苦味压下去。

竹院的风还在吹,星蓝花的种子落在土里,等着明年发芽。檐角的冰棱化尽了,水滴还在“嘀嗒”响,像首没唱完的歌,在岁月里轻轻回荡:

“你守着我,我守着院,梅花开了,就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