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8章 梅魂伴岁(2 / 2)

“毅儿又升军衔了,”林骁对着石碑说,“晚丫头的孙女也嫁人了,嫁了个开星舰维修厂的,听说手艺好,像她爷爷。”他絮絮叨叨地说着,雪水顺着鬓角往下淌,分不清是雪还是泪。

不远处的剑冢上,落了只麻雀,歪着头啄食星蓝花瓣。林骁看着它,忽然想起苏约总说“鸟儿是通人性的,知道谁心善”。那时她总在窗台上撒小米,看麻雀来啄,他就坐在旁边擦剑,听她数“一只,两只,像咱院里的孩子”。

三、旧梦

夜里睡得浅,林骁总被冻醒。炕是暖的,是苏瑶上个月让人来修的,说“舅公年纪大了,炕不热要生病”,可他总觉得缺了点什么——缺了苏约夜里给他掖被角的手,缺了她翻身时轻浅的呼吸,缺了她醒来说“骁哥,你又踢被子了”的嗔怪。

他摸黑坐起来,摸到枕边的烟袋。烟丝不多了,是最后一点苏约晒的旱烟,她总说“这烟劲小,不伤肺”。他就着月光抽了一口,烟味混着枕头上淡淡的霉味,像极了他们当年在战俘营的味道——那时的被子也潮,却挤着两个人的暖,就不觉得苦。

窗外的风刮得竹篱“呜呜”响,像有人在哭。林骁想起黑渊战役最惨烈的那个夜晚,他和苏约躲在弹坑里,听着外面的爆炸声,她攥着他的手说“骁哥,要是能活下来,咱就去种梅树”。现在梅树种满了院,她却不在了。

“约约,我冷。”他对着黑暗说,声音抖得像风中的竹枝。黑暗里,仿佛有双温暖的手轻轻搭上他的肩,带着梅干的甜香,像她说“骁哥,我在呢”。他往旁边挪了挪,想给那双手腾点地方,却只摸到一片冰凉的炕席。

四、梅开

小寒那天,院角的梅树忽然开了。不是往年的粉红,是极淡的白,像落了满枝的雪。林骁拄着拐杖站在树下,看着花瓣在风中轻轻颤,忽然觉得苏约就在花里,正对着他笑。

他摘下一朵最大的,别在胸前的纽扣上。花瓣的凉混着体温,像她贴在他心口的脸。那年她刚嫁过来,也是这样,把梅花别在他的军装扣上,说“骁哥,这样就像我陪着你了”。后来他带着这朵花上了战场,花枯了,他就夹在日记本里,现在那页纸,还留着淡淡的黄。

苏瑶来送年货时,看见他胸前的梅花,眼圈红了。“舅公,”她从包里拿出件新做的棉袄,“这是按舅婆的样子做的,里子絮了星港的羽绒,暖和。”棉袄的盘扣是梅花形的,是苏约最爱的样式,林骁穿上,正好护住心口那朵梅花。

孩子在院里堆雪人,雪人戴着林骁的旧棉帽,插着两根梅枝当胳膊。“太爷爷,雪人像你。”孩子拍手笑。林骁看着雪人,忽然觉得,这一辈子,他就像这雪人,看着梅花开,看着梅花落,守着这竹院,守着心里的暖,就够了。

傍晚,他把那朵梅花放在苏约的碑前,又往剑冢上撒了把新采的星蓝花籽。“约约,等明年花开,我就来陪你。”他对着石碑笑,阳光穿过梅枝,在他脸上投下细碎的金,像她当年绣在他袖口的梅花。

风穿过竹院,带着梅花的香,漫过青石板,漫过两个小小的土丘,像一句说了一辈子的话,轻轻落在岁月里:

“我守着你,你守着院,咱仨,永不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