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曰
竹院深深锁落晖,残梅犹抱旧柴扉。
一抔净土埋剑骨,半盏寒灯照客衣。
梦里常逢征战影,醒时独对燕巢稀。
东风若解相思意,吹送梅香到故矶。
一、孤灶
星历83年的冬至,竹院的雪下得密,像要把青瓦上的每道纹路都填满。林骁蹲在灶前生火,火柴划了三次才点燃,火苗舔着梅枝炭,发出细碎的“噼啪”声,却暖不透偌大的灶房。
灶台上摆着个粗瓷碗,碗里是昨晚剩下的小米粥,结了层薄冰。林骁倒了点热水,用勺子慢慢搅着,冰碴化在粥里,泛着浑浊的白。他想起苏约在时,冬至总要煮汤圆,黑芝麻馅的,说“吃了不冻耳朵”,她总把最大的那颗塞给他,自己吃碎了皮的。
“约约,今天冬至。”他对着空荡的灶房说,勺子碰到碗沿,发出“叮当”的响。墙角的梅罐还在,去年酿的酒该开封了,可他没动,罐口的红布结系得很紧,像怕惊扰了里面沉睡的时光。
雪从灶房的窗缝里钻进来,落在手背上,凉得像苏约当年给伤口涂的药酒。林骁往灶里添了根粗柴,火光腾地跳起来,映出他脸上深深的沟壑——那是黑渊的炮火刻的,是竹院的风霜雕的,是无数个想苏约的夜里,泪浸的痕。
粥温透了,他喝了两口,寡淡得像白开水。从前苏约总说“粥里要放些梅干才够味”,那时他嫌酸,现在却捧着碗,想那酸味想得舌尖发涩。
二、残碑
午后雪霁,阳光把竹院照得发亮。林骁拄着拐杖,慢慢走到院角的梅冢前。苏约的坟头又添了些新土,是苏瑶昨天来培的,她说“舅婆怕冷,多盖点土”。冢前的青石碑被雪洗得干净,那朵歪歪扭扭的梅花,在阳光下泛着青灰色的光。
他蹲下身,用手拂去碑上的残雪,指尖触到冰凉的石面,像摸到了苏约的手。那年在黑渊的冰原上,她的手冻得青紫,却执意要给他暖枪栓,说“枪热了,打起来准”。现在想来,那时的苦,竟比现在的甜还让人念想。
梅树的枝桠上,挂着个小小的木牌,是毅儿从星港寄来的,上面写着“娘,儿子一切安好”。木牌的漆皮掉了不少,边角被风吹得卷了,却还牢牢地系在枝上,像个不肯离去的念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