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4章 霜雪同归(2 / 2)

窗外的梅枝被雪压得轻颤,有花苞忍不住探出点红。苏约忽然说:“骁哥,咱走那天,就穿你那件藏青色的棉袍吧,我给你配条新围巾。”林骁知道她说的“走”,是去黑渊,也是……更远的地方。他握住她的手,她的手在暖水袋旁捂得发烫:“听你的。”

三、执手同行

正月十四的清晨,竹院的梅全开了。雪压着红瓣,像堆了满枝的胭脂,冷香漫出墙外,引得巷口的孩子都踮脚往里看。林骁穿着藏青棉袍,苏约给他系了条枣红色围巾,针脚是她连夜赶的,上面绣着小小的星蓝花。

“舅公,围巾歪了。”苏瑶伸手帮他理了理,指尖触到他颈后的皮肤,凉得像块老玉。她自己穿了件驼色大衣,是去年孙子给买的,说“奶奶穿这个显年轻”。林骁看着她鬓角的白发,忽然想起她第一次给他递野果的样子,那时她的头发还是黑的,像浸了墨的绸缎。

去星港的飞船是苏瑶包的小型客运舰,舱里摆着他们带的梅糕和腌梅干,还有林骁那把用了一辈子的老剑——他说“黑渊的风硬,带着剑踏实”。苏约靠在舷窗边,看着地面的竹院越来越小,像块被雪盖着的碧玉。“等回来,咱把西厢房翻修下,给瑶丫头留间房。”她轻声说,像是怕惊扰了什么。

林骁没接话,只是把她的手揣进自己的棉袍口袋里。她的手总是凉的,年轻时给他缝补衣裳,手指冻得通红也不吭声;后来操持家务,冷水泡得多了,指关节便再也伸不直。可这双手,却把他的日子打理得熨帖,把孩子们养得茁壮,把竹院的烟火气守了一辈子。

飞船进入跃迁轨道时,有些轻微的颠簸。苏瑶下意识攥紧了林骁的胳膊,像年轻时坐他开的老式机甲那样。“别怕。”林骁拍了拍她的手背,苏瑶抬头看他,眼里的光像落满了星:“有你在,不怕。”

苏瑶坐在他们对面,看着这对相伴了近百年的老人,忽然想起小时候听祖母说的话:“最好的日子,不是风调雨顺,而是你怕黑时,他手里总提着灯;你怕冷时,他怀里总揣着暖。”她悄悄拿出终端,拍下窗外的星河——银河流淌,像他们走过的岁月,长且温柔。

四、雪落归处

黑渊星系的元宵灯会,比想象中热闹。当年的战场早已种满了星蓝花,蓝色的花海在夜风里起伏,像片温柔的浪。林骁牵着苏约的手,走在花田里,苏瑶跟在后面,手里举着个兔子灯,暖黄的光映着他们的白发。

“你看,”苏约指着远处的灯河,“比咱竹院的灯笼亮多了。”林骁嗯了一声,脚步有些沉,呼吸也粗了些。苏瑶快走几步,从包里拿出便携氧气仪:“舅公,吸两口。”林骁摆摆手,却被苏约按住肩膀:“听话。”

他吸着氧,看着苏约给苏瑶整理被风吹乱的围巾,忽然觉得,这场景和多年前重叠了——那时毅儿和晚丫头还小,苏约也是这样,一边给这个系围巾,一边给那个擦鼻涕,他就站在旁边看,心里像揣了个暖炉。

灯会散时,雪又开始下了,是细雪,落在星蓝花瓣上,转眼就化了。林骁让苏瑶先回飞船,自己则牵着苏约,在花田里慢慢走。“约约,”他的声音很轻,像怕被风吹走,“那年在黑渊,我以为回不来了,就想着,要是能再见你一面,哪怕只看一眼……”

苏约捂住他的嘴,眼泪掉在他的手背上,烫得他一哆嗦。“别说傻话,”她哽咽着,“你答应过的,要陪我看够一百次竹院的梅。”林骁笑了,把她的手按在自己心口:“记着呢,这不是来了嘛。”

他们在花田中央停住脚步,雪落在他们的发上、肩上,像撒了层糖霜。林骁从怀里掏出个小小的木盒,里面是两枚素银戒指,是他找星港的老银匠打的,上面只刻了个“守”字。“当年穷,没给你像样的,”他给她戴上,又让她给自己戴上,“这下,齐了。”

苏瑶的手抖得厉害,却把他的手攥得很紧。远处的苏瑶看着他们的背影,没有上前——有些时刻,属于他们俩,像竹院的梅,要独自在雪地里开得尽兴,才不算辜负岁月。

飞船返航时,林骁靠在苏约肩头睡着了,嘴角带着笑,手里还攥着她的手。苏瑶轻轻拍着他的手背,像哄个孩子。苏瑶看着窗外掠过的星子,忽然明白,所谓同行,不是走多远的路,而是哪怕到了终点,你们的手还牵着,你们的心跳还在同一个节拍上。

竹院的梅还在等他们归来,灶膛的火还温着,像他们从未离开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