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望着院门外的石板路,雨水把路冲刷得发亮,倒映着廊下的灯笼——灯笼是小远扎的,竹骨歪歪扭扭,却在纸上画满了星星,说是“给爷爷奶奶照路”。路的尽头,隐约能看到星港的轮廓,白色的星舰正缓缓升空,尾焰划破雨幕,像道烧红的铁线。
“还记得第一次在星港见到你吗?”苏约的声音带着笑意,“你背着把比人还高的能量枪,却在买星蓝花时被摊主坑了三个星币,还嘴硬说‘这花配得上这价’。”
林骁的耳尖有点热,伸手抹了把脸上的汗水。“那时候你穿着白大褂,口袋里露出半截手术刀,却蹲在地上给只受伤的流浪猫喂牛奶。”他顿了顿,补上句,“手比手术刀还稳。”
雨又下了起来,这次带着点急劲,打在梅树叶上沙沙响。苏约拽着林骁往廊下退了退,两人的影子被灯笼拉得老长,在湿滑的青石板上交叠,像幅被雨水晕开的画。
廊角堆着些旧物,是前几日整理阁楼翻出来的。有林骁磨得发亮的护腕,内侧刻着“约约亲制”,其实是苏约用战俘营的铁片敲的;有苏约的急救包,帆布上绣着朵歪歪扭扭的梅花,是林骁趁她睡着时绣的,针脚粗得像麻绳;还有个铁皮盒,里面装着些褪色的糖纸,是当年两人分着吃的星核糖,最底下压着张纸条,字迹早就模糊了,只依稀能看出“等战争结束,就……”
“就种棵梅树,”苏约拿起那张纸条,指尖轻轻拂过模糊的字迹,“就守着个小院,就天天喝你煮的茶。”
林骁从背后抱住她,下巴抵在她发顶。梅香混着雨气钻进鼻腔,是他闻了四十多年的味道,比任何能量剂都让人安心。“都做到了。”他说。
雨幕里,星港的鸣笛声再次响起,悠长而有力。远处的训练场上,传来孩子们的呐喊,像极了当年“启明号”的新兵在喊口号。小丫头举着把比她还大的伞,踩着水洼跑进来,伞上印着新画的战术图,边角还粘着片刚摘的星蓝花。
“爷爷奶奶,毅骁叔叔说这花能驱蚊!”她把花往林骁手里一塞,转身又冲进雨里,笑声惊飞了梅树上躲雨的麻雀。
星蓝花的花瓣上沾着雨珠,在灯笼下闪闪发亮。林骁把花别在苏约的耳后,像当年在星港做的那样。
“你看,”他轻声说,“花还在,人也在。”
苏约抬手按住耳后的花,指尖触到他的指腹,带着梅树的湿土气。她望着雨幕中渐渐清晰的星港轮廓,望着训练场上奔跑的身影,望着廊下那盏摇摇晃晃的灯笼,忽然觉得,那些埋在梅树下的锋芒,藏在茶里的岁月,从来都没有真正远去。
它们只是换了种方式,守着这片他们用半生守护的土地。
就像这梅树,根扎得越深,花开得越艳。
雨还在下,却不再让人觉得缠绵,反倒像首温柔的歌,唱着未完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