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其中一个“泥鳅”对着吓傻的盐户们低喝一声,声音嘶哑冰冷,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顺着水老鼠脚印,一直往东!有人接应!”说完,三人再次无声没入芦苇深处,仿佛从未出现。
李老栓看着地上迅速被沼泽吞噬的血迹,又望向“泥鳅”消失的方向,浑浊的老泪瞬间涌出。
他猛地一抹脸,拉起吓呆的年轻妇人,嘶哑着对惊魂未定的乡亲们低吼:“是夏王的兵!是夏王派人来接咱们了!快走!”
希望,如同豆子岗深处最顽强的水草,在绝望的泥沼中重新钻出嫩芽。
虎牢关,雄踞如铁。
李世民立于关楼,玄甲森然,目光如鹰隼般投向东北方那片水汽氤氲、死寂得令人心悸的灰绿色泽——豆子岗。徐世积按剑侍立,脸色凝重。
“殿下,窦建德残部确已龟缩豆子岗深处。然…”李积的声音带着一丝挫败和凝重,“我军斥候损失…异常惨重。前后派出七队精锐,共计六十八骑,生还者…不足十人。余者…皆如泥牛入海,尸骨无存。”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忌惮:“生还者言,豆子岗已成鬼域。陷阱遍地,毒签陷坑防不胜防。更有窦贼死士,藏身泥沼芦苇,以强弓毒弩暗箭伤人,一击即遁,形同鬼魅…我军铁骑,在此等泥泞水网之地,有力难施,反成累赘。”
李世民沉默着,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冰冷的雉堞。他看到了徐世积眼中的凝重,也嗅到了那份来自死亡沼泽的、阴冷而危险的气息。窦建德,这条被打断了脊梁的猛虎,竟在烂泥塘里长出了致命的毒牙!
“至于那豆子岗…”李世民的目光重新投向那片死寂的灰绿,眼中寒光闪烁,“让他先在那泥潭里,好好舔舐伤口,积攒他那点可怜的恨意。待孤彻底廓清河北,腾出手来…”
他微微一顿,声音里带着一种令人不寒而栗的决断:
“或调集舟师,引漳沱之水倒灌!或驱数万民夫,伐尽芦苇,填平沼泽!孤倒要看看,到那时,他这条泥沼里的毒龙…还能翻腾起几朵浪花!”
命令如同冰冷的铁律,迅速传遍唐军。虎牢关外,通往豆子岗的各条道路、河汊入口,开始出现大量征发的民夫和军队。坚固的木石壁垒如同毒蛇般在沼泽边缘蔓延,深深的壕沟被挖掘出来,灌入浑浊的河水。一座座烽燧拔地而起,日夜浓烟升腾,如同无数只监视的眼睛,死死盯住那片吞噬生命的灰绿。
豆子岗深处,水寨废墟已被初步清理。一座用腐朽原木和厚重芦苇席勉强搭建的窝棚内,窦建德靠坐在干草堆上,肋下的伤口敷着墨绿色的草药,气息虽弱,眼神却如同淬火的寒铁,锐利逼人。凌敬垂手侍立,低声汇报着刚刚“泥鳅营”用特殊渠道送回的密报。
“…唐军于‘野狐渡’、‘鬼见愁’、‘断魂滩’等七处要隘筑起高垒,深挖堑壕,烽燧日夜不息…河北各州县,李唐檄文已下,连坐告密,赏格诱杀…元州盐村…因庇护我溃卒,被唐将张亮…屠了…”凌敬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悲愤。
窦建德沉默了许久,突然间目光如刀,刺向凌敬和刘黑闼:“传令‘泥鳅营’,护好每一股投奔的百姓,唐军封锁线上,凡有斥候露头…杀!凡有小股唐军敢踏入泥沼一步…埋!”
“告诉所有弟,让这豆子岗的每一寸泥水,都变成他李世民填不尽的坟坑!”
“属下领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