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瑶在文渊阁批完最后一份《风物志》的校样时,边关急报送到了兵部值房。信使的马蹄踏碎了清晨薄霜,他翻身下马,将一封火漆封印的密函交到值守官员手中。那封信被迅速送往内厅,沿着黄铜烛台之间的长案一路传至主位前。
李骁正在查看北境地图。他接过信,拆开后只扫了一眼,便命人召集将领。厅内很快聚齐了十多名军官,有人刚从校场回来,甲胄未卸,脸上还带着汗迹。李骁没有多言,只让情报官把三月以来所有北线动向标在沙盘上。木钉插进泥土,红蓝两色丝线交错缠绕,勾出敌我兵力移动的轨迹。
“有消息说蛮族在调集牧群南下。”一名老将开口,“但也有细作回报,他们内部为草场起了争执,未必真要开战。”
厅中顿时响起议论声。有人主张闭关固守,等局势明朗;也有人建议主动出击,趁其未稳打乱部署。李骁听着,手指轻敲桌沿。片刻后,他对身旁的墨衣男子点头。那人上前一步,递上一份新到的情报,左耳缺了一角,动作干净利落。
这是影七,五次潜入敌营都活着回来的人。
李骁看完情报,闭目凝神。乾坤万象匣在他识海中展开,天机分支启动。短暂的推演让他额头渗出细汗,眼前闪过雪夜火光、战马嘶鸣的画面,最终定格在雁门关东侧的一处山谷——那里地势狭窄,两侧山崖陡峭,是骑兵突袭的理想突破口。
他睁开眼,走到沙盘前,手指点在那个位置。
“敌人会从这里来。”他说,“不是现在,但在接下来十天内。”
众人围拢过来。李骁开始布置三线防御。第一线由轻骑轮巡边境,每日更换路线,制造兵力密集的假象;第二线设伏营,预埋火油与强弩,由龙骧营镇守险地;第三线在百里纵深建立机动兵团集结地,随时支援或反攻。
“我们不求一次打赢。”他说,“我们要让他们知道,来了就得付出代价。”
几位年轻校尉听得热血上涌,当场请命带队驻守伏击点。老将们仍有些犹豫,担心防线拉得太长,一旦被突破就难以回援。李骁明白他们的顾虑。
“内地驻军不动。”他说,“这次调动的是边军轮防部队和预备役弓手。粮草从就近仓储调拨,不会影响新政地区的治安。”
他又下令,随军文官即日起每日宣讲戍边优待政策,战死者子女可入国子监读书,家属免税三年。家书由快马专程传递,不得延误。
命令下达后,各将领陆续领令离厅。李骁留下几名校尉,重新核对伏营地形图。他们发现原定陷阱位置偏西,若敌军采用分散突击战术,可能绕过主力。于是决定向东移三百步,靠近一处天然塌陷带,那里更容易形成合围。
影七站在角落,等众人散去才上前一步。
“我要再进去一趟。”他说。
李骁看着他,“什么时候?”
“今晚。”
“带够干粮和换洗衣物。”李骁说,“记住,只查动向,不许交手。你要是折在里面,我少一个眼睛。”
影七点头,转身离去。他的背影很快消失在廊外晨雾中。
黎明前,李骁已抵达边防指挥所。这里是前线最高调度中心,墙上挂着巨幅地形图,桌上摆着实时战报记录册。寒潮提前到来,屋外风声呼啸,守夜士兵不断搓手哈气。
不久,斥候传来消息:敌方派出小队骑兵试探性骚扰,在边界来回驰骋,射箭挑衅。有将领请示是否追击。
李骁摇头。“驱逐即可,不要追。”
他让人准备了一份伪造的军粮账册,故意遗落在对方撤退路线上。账册上写着“存粮仅余三成”“补给延迟半月”,字迹潦草,像是仓促抄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