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月过去,变化悄然发生。
胡乐仍在街头响起,但不再独占风头。每逢节令,城中各坊便自发张灯结彩。正月里,孩童拿着红纸剪的牛马满街跑;三月茶祭,老翁在园中煮水吟诗,年轻人竟也驻足聆听;六月龙舟赛那天,整条洛河两岸挤满了人,呐喊声盖过了所有异域鼓乐。
有人开始重新谈论那些曾被忽视的东西。
一位老匠人写了封信送到文渊阁,说他孙子最近主动跟他学刻木版,还问起祖上传下的年画故事。
一个边镇的妇人寄来一首自己编的歌,讲丈夫守边十年,每年带回一块石头堆在家门口,如今已垒成小塔。
李瑶让人把这首歌录下来,放进下一批巡演节目。
但她知道,热度总会回落。
果然,入秋后,有人开始质疑:“天天唱歌跳舞,能强兵吗?能增税吗?”
甚至有官员上书,称文化事务耗费人力物力,建议缩减开支。
李瑶没反驳。她下令编纂《大晟风物志》,收录“百艺归心”巡演中的精华节目,配上解说文字,送往全国每所学堂作为教材。她亲撰序言:“知其所从来,方明其所往。”
接着,她让各地学子写观后感,优秀文章汇编成册,赐名《少年说》,在街头巷尾传阅。
孩子们开始讨论那些曾被忽略的事。
有人说,原来种地不只是苦活,也能唱出歌来。
有人说,祖母手里的针线,其实比胡商带来的金饰更有味道。
还有人写道:“我以前觉得穿皮靴、戴高帽才神气,可看完《家书令》,我才明白,父亲每年给我缝的布鞋,才是最重的东西。”
一日午后,李瑶坐在文渊阁翻看最新一批《少年说》。其中一篇来自岭南小镇,作者是个十二岁的女孩,父亲是渔夫。她写道:“我们村以前没人觉得渔歌能登大雅之堂。可现在,我们在学堂唱它,县里比赛还得了头名。老师说,这不是土,这是我们的根。”
李瑶合上册子,望向窗外。
天色渐暗,宫外街市灯火次第亮起。远处传来一阵清脆的童声,是几个孩子在路灯下齐声朗诵《五谷谣》。声音不大,却清晰可闻。
她提笔在《风物志》终稿封面写下一句话:“文化不独在庙堂,更在人间烟火处。”
随即命人将全套书册打包,明日送往各州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