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向周慎。“您说格物是末学。可去年冬天,洛阳城外十个村子靠地热井取暖,没冻死一个人。这种技术,是从哪来的?是从天上掉下来的吗?还是有人蹲在工坊里,一炉一炉试出来的?”
周慎嘴唇动了动,没说出话。
“我不是要废儒学。”李瑶语气缓了些,“孔子讲仁爱,孟子讲民本。我们现在做的事,哪一件不是为了百姓过得好?如果守着几句古话,眼睁睁看着人饿死病死,那才是对圣人的辜负。”
大殿里安静下来。
过了片刻,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你说设立‘古今文苑’,让新旧两派共编新典……老夫问一句,真能让各家学说都列进去?”
是周慎。
李瑶点头:“只要言之有据,持之有理,都可以收录。不以出身论高下,不以门户定是非。”
周慎盯着她看了很久,终于长叹一声:“汝之所图,不在胜败,而在继绝学、开太平……老夫愿助一臂之力。”
这话一出,不少人神色震动。
有人低头翻看手中的《新学纲要》,有人开始提笔记录。刚才还冷场的大殿,渐渐有了讨论的声音。
午后,论坛正式开始。
李瑶坐在侧席,听各方发言。有老儒坚持礼制不可更易,也有年轻学子提出“物理即天理”的观点。双方争得面红耳赤,但她始终没打断。
等到傍晚,她起身总结:“今天的会,开了四个时辰,有人拍桌子,有人摔茶杯。但没有人动手,也没有人退场。这说明什么?说明我们还能谈。”
她顿了顿。“文化融合不是一夜之间的事。但我相信,只要愿意坐下来讲道理,总能找到出路。”
散会后,众人陆续离开。内侍送来晚饭,她没动。案头堆满了各地送来的学堂改革方案,还有民间对论坛的反馈信。
窗外天色已暗,宫灯一盏盏亮起。
她拿起一支笔,在一份文件上批注:女子学堂推广至十五州,增设算学科目;工坊技师可参与地方讲学,享受九品俸禄;设立“文理兼修”考核标准,明年春试试行。
正写着,一名随从进来禀报:“周大人临走前留下一句话。”
“什么话?”
“他说,明日带两名弟子来报到,愿意参与《新典》编修。”
李瑶停笔,抬头看了眼窗外。
远处宫墙边,一队巡查的卫兵走过,火把映出长长的影子。
她收回视线,继续写字。
笔尖划过纸面,发出沙沙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