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有人送来一碗水,放在离医棚两丈远的地上。
又过了一会儿,一篮干粮也被悄悄放下。
苏婉看见了,没出声,只让队员把东西拿进来检查,确认安全后收好。
她依旧坐着,灯没灭。
黎明前最暗的时候,昨天那个女人又来了。她身后跟着一位老人,拄着拐杖,腿上有溃烂。
女人指着老人,又指了指医棚。
苏婉点头:“进来吧。”
她带他们进棚,重新点灯。老人不肯坐下,一直往后缩。
苏婉也不强求,自己先洗手,再打开器械包,煮沸镊子和剪刀。
她对女人说:“他需要清创。你同意吗?”
女人看看老人,又看看她,用力点头。
苏婉动手时,老人疼得发抖,但没挣脱。她一边处理一边解释:“这不是诅咒,是细菌作怪。它靠伤口传染,不碰就不会得。”
女人听不懂“细菌”,但她盯着苏婉的手,看她怎么消毒,怎么包扎。
结束后,老人喘着气,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腿。
女人忽然跪下,额头贴地。
苏婉扶她起来,递过一杯温水。
天亮了。
村中有几户人家打开门,站在门口观望。有个孩子端着一盆清水走过来,放在医棚外。
苏婉接过盆,点头致谢。
她正要回棚,昨天那个披兽皮的男人又出现了。他站在村口高处,冲着几户人家喊话,手势激烈。
几分钟后,两个男人走出来,抬着一只破旧的羊圈门板。
他们把门板放在医棚旁边,转身就走。
苏婉明白过来,那是让他们搬去的地方。
她招呼队员:“收拾东西,换地方。”
羊圈在村边,屋顶漏风,墙有裂缝。大家用水泥封住缝隙,铺上席子,摆好药架和床板。
刚整理完,昨天的女人带着邻居来了。那人胳膊上有新溃烂,一直挠,已经出血。
苏婉问:“疼吗?”
那人摇头:“痒,钻心地痒。”
她立刻取药:“这是典型症状,越抓越重。以后不能挠。”
涂药时,对方忍不住缩手。苏婉按住他的手腕,坚持涂完。
“明天还要来。”她说,“一次不行。”
那人犹豫了一下,点头。
中午时,又有三人陆续前来。一个老人,两个妇女。她们站在门口不敢进,苏婉走出去,一一询问情况。
她发现其中一人发烧,立刻安排隔离,用体温计测温,记录数据。
下午,她让队员开始制作简易口罩,用双层布加过滤层,教村民如何佩戴。
傍晚,那位最早接受治疗的孩子被母亲抱来复诊。伤口边缘的红肿消了些,孩子也能睁眼了。
母亲抱着孩子,在医棚外站了很久,最后蹲下,用手一点点清理门口的沙土。
苏婉看着,没说话。
她翻开登记本,写下第一行正式接诊记录:辰时三刻,首例入治,男童六岁,面部溃烂伴眼部感染,使用紫草精膏外敷,配合口服清热汤剂,暂定疗程三日。
她合上本子,抬头看村子。
炊烟升起,有几户人家的窗打开了。
她对身边的医师说:“明天辰时,开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