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瑶翻开那页拓纸,指尖划过符号边缘。线条规整,排列有序,不像是随意刻画。她将纸张翻转,对着烛光细看背面,隐约有墨痕透出,应是拓印时用力所致。
她起身走到柜前,取出一卷旧图。这是去年从西域商路带回的矿道草图,标注简单,但地形走向清晰。两相对照,她发现一处相似标记出现在铁砂坑附近,位置恰好在斜坡转运处。若按机关图谱推演,此处设滑轨或绞盘最为合理。
“来人。”她声音不高,门外值守的文书立刻推门进来。
“去请李毅,再召一名懂胡语的老译员到西侧密阁,不得声张。”
文书领命退下。李瑶将两张图纸并排压在镇尺下,又取笔在空白纸上临摹那组齿轮状符号。刚画完第三道齿痕,门被推开。
李毅走进来,衣袍未整,显然是从别处赶来。他扫了一眼桌上的东西,目光停在拓纸上。
“这符号我在敦煌见过一次。”他说,“三年前有个商人用它记账,被我们截住后烧了本子。人没留,但留下个名字——沙影提过的‘匠营账客’。”
李瑶抬头。“沙影还在龟兹?”
“上月有信鸽回传,说已在香料商队安插线人。但他从未主动联系中枢,除非接到密令。”
“那就现在发。”李瑶从袖中取出一块铜牌,正面刻着双环交错纹,反面为一组数字编码,“用三级加密,指令八个字:验图,查源,七日回音。”
李毅接过铜牌,没有多问。他知道这是家族暗部最高调度凭证之一,只有涉及境外潜伏资源时才会启用。
“商人呢?”李瑶问。
“扣在西厢,三人分开关押。他们不说来历,也不认货物归属。只有一人开口,要换通关文牒和免税令。”
“准了。”李瑶说,“让他写一份货物流转记录,从出发地到入境关口,每一站都要列明。若是假的,自有手段分辨。”
李毅点头退出。不到半个时辰,老译员带着誊抄本回来。纸上文字混杂几种方言,夹杂数字与符号,但其中一段反复出现“碎叶以东三十里,夜工不息,声震山谷”。
李瑶盯着这句话看了许久。碎叶城外并无大矿,若有持续锻造声,只能说明有人在秘密建厂。而能调动人力昼夜不停,背后必有势力支撑。
她转身打开乾坤万象匣。一道微光闪过,天机推演启动。脑海中浮现三日后的情景:一名蒙面工匠在火光中举起铁锤,身后是半埋于土的巨型框架。画面一闪即逝,额角渗出细汗。
推演结束,她提笔写下几个关键词:“机械结构、远程传动、动力来源不明”。随后唤来一名工匠,命其按拓图制作木模。
次日午时,模型送至。六片齿轮咬合紧密,拉动主轴时,末端连杆可完成上下往复运动。若放大十倍,足以驱动矿石提升装置。
“不是玩具。”李瑶低声说,“是真的在用。”
此时李毅再次出现,手中拿着一只竹筒,表面有刮痕,封口蜡已破裂。
“信鸽昨夜归巢,途中遇鹰扑击,只剩这一支勉强飞回。内容残缺,但我们用药水处理过了。”
他展开一张薄绢,上面是几行模糊墨迹:“西陲有匠营,夜铸奇器,声如雷动……路线见附图。”
地图很简单,一条红线从龟兹向西北延伸,经大漠边缘,止于一处三角标记。旁边注了一个小字:“铁”。
李瑶立即调出边境布防图比对。那位置靠近古河道,水源充足,且远离官道,极易隐蔽。更重要的是,此地属三不管地带,既非大雍辖境,也不在蛮族控制范围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