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亮,李瑶就进了宫。她手里抱着一叠文书,脚步不快,但每一步都稳。昨夜查到的账册还在脑子里转着,她没睡多久,眼睛底下有点发青,可神情没乱。
她把东西交到宰辅手里时,只说了一句话:“女子学堂所有开销,一笔一笔都在这里。”
宰辅翻了翻,眉头动了一下。这些账目清楚得不像临时整理的,连工匠领工钱的时间、人数、用料损耗都列得明白。他抬头看她:“你们早准备好了?”
李瑶点头:“我们从没打算靠施舍办教育。”
她没再多说,退到侧席等着。朝议还没开始,大殿外已经来了不少人。王晏走在最前头,身后跟着几个穿官服的老臣,还有两个原本不常发声的地方转运使。他们站定后,一句话没说,气氛却压了下来。
钟声一响,议事开始。
王晏出列,声音不高,但每个字都听得清:“如今国库未丰,边患未平,各地赈粮尚需调度。此时拨款建女子学堂,耗资巨大,实非良策。”他顿了顿,“况且女子主内,读书识字易乱纲常。此风一开,恐动摇礼法根本。”
他话音落下,那两名转运使立刻附和。一个说:“农忙时节,家中妇人若去上学,田里谁管?”另一个道:“灶台冷了,家就散了。这不是办学,是毁家。”
有人低声应和,大殿里响起一片议论声。
李瑶站起来,语气平:“青州三个村试点,女子学算术后参与记账,粮仓错漏少了七成。楚南两县有十名女子学过医理,春上疫病暴发,她们辨症施药,救下六十多条命。”她拿出图册递上去,“这是地方送来的记录,每人每日经手多少事,治过什么病,都有备案。”
没人接话。
苏婉这时走了出来。她没穿朝服,只一身素色长裙,像是刚从乡下回来。她身后跟着两个年轻女子,一个手里捧着绷带,一个提着药箱。
“这两位,是上个月在医训班学过基础护理的农家女儿。”苏婉说,“请几位大人给个机会,让她们现场演示。”
不等回应,她已示意两人动手。其中一个迅速拆开布条,在另一人手臂上模拟包扎。动作利落,打结牢固,还解释了如何判断伤口深浅、是否需要清洗。
大殿里静了几息。
一位曾管过灾粮的老臣开口:“去年洪灾,有个村子因账目不清,米粮分错了户。若当时有能算的妇人……”
他说不下去了。
王晏脸色沉了下来:“小事可用,不代表该立制。自古女子无才便是德,你们这是逆天而行!”
“不是逆天。”苏婉看着他,“是让人活得更有底气。今年春旱,有个十岁女童认得节气图,提醒家人连夜灌水,保住了三亩秧苗。知识不分男女,只看能不能救命。”
这话落下,几位边州官员 exged 眼神,有人轻轻点头。
李瑶接着说:“我们不要额外拨款。学堂用的是废弃宅院,建材来自旧库房翻修,教师由志愿懂书识字的妇人担任,每月补贴三百文。”她报出数字,“十二州同步筹备,总耗不到一万五千石粮。这笔钱,够买两万副弓箭,也够救三千灾民。但我们选了办学,因为长远来看,它比兵器更能护住百姓。”
宰辅终于开口:“这笔账,确实省得出。”
王晏猛地抬手:“就算省钱,也不能坏规矩!你们要改祖宗法度,先问问天下士人答不答应!”
“我们不是改规矩。”李瑶直视他,“是在补漏洞。寒门子弟不能做官是规矩,后来开了科举;商人不得入仕是规矩,现在也有商籍出身的官员。规矩从来不是死的,是跟着民生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