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的天,连着三天都是铅灰色的。魏嵩的 “镇逆司” 门前,每天都有囚车进出,车上载着的,都是之前联署请愿书的寒门小官 —— 有的被打断了腿,有的被拔了舌头,最惨的是吏部主事王远,只因在朝堂上替格物科说过一句话,就被柳苍澜用灵力震碎了灵根,扔在门口示众,三天三夜没断气,眼里始终盯着皇宫的方向。
“再敢提‘格物科’三个字,这就是下场!” 镇逆司的校尉拿着皮鞭,在街头抽打被绑着的小官,引来围观百姓的阵阵惊呼,却没人敢上前 —— 魏嵩早就下了令,凡围观者若敢议论,一律按 “格奸同党” 论处。
李修躲在吏部的偏房里,看着窗外的惨状,手指死死攥着联署名单,指甲嵌进肉里渗出血丝。这三天,他试过找王庸求情,却被魏嵩的人拦在尚书府外;试过给皇帝递密折,却连宫门都进不去;甚至想带着请愿书去镇逆司拼命,却被程明拦了下来 ——“现在去,只是白白送死,辜负了张大人,也辜负了那些签名的凡人。”
可绝望,还是像潮水一样淹没了寒门官员。
第七天清晨,李修刚走进吏部,就见六个熟悉的身影站在廊下 —— 有张谦在青州时的副手陈默(与之前处决的陈野同名,为寒门苦读出身),有靠自学考上修士的国子监助教林文,还有四个来自地方的知州,都是当年靠苦读、无世家背景的寒门官员。他们身上穿着最正式的朝服,手里都捧着一个锦盒,脸色平静得让人心里发慌。
“李大人,我们来,是想托您一件事。” 陈默走上前,将锦盒递给李修,里面是一卷叠得整齐的白绢,“若我们今日回不来,就请您把这绢子,亲手呈给陛下。”
李修接过锦盒,只觉入手沉重,他刚想追问,就见陈默几人转身朝皇宫走去,步伐坚定,没有一丝犹豫。他心里猛地一沉,突然想起昨夜林文递给他的纸条 —— 上面只写了八个字:“以血为墨,以身为炬”。
“拦住他们!快拦住他们!” 李修疯了一样追出去,可等他跑到大街上,陈默几人已经走到了皇宫的金水桥前,而桥边,还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 是之前被打断腿的户部主事赵谦,他拄着木杖,朝陈默几人点了点头,然后一起踏上了通往金銮殿的石阶。
此时,早朝刚要开始。皇帝穿着龙袍,刚走到殿门,就见七个身着朝服的官员,捧着白绢,一步步从石阶下走来。魏嵩脸色一变,厉声喝道:“大胆!金銮殿乃天子重地,尔等竟敢擅闯!”
柳苍澜也瞬间挡在皇帝身前,灵力凝聚在掌心,随时准备动手:“尔等是想效仿张谦,勾结叛逆不成?”
七个官员没有说话,只是缓缓打开手中的白绢 —— 上面用鲜血写着八个大字:“开科取士,天下为公”,血字还未完全干透,顺着绢边往下滴,落在石阶上,像一朵朵暗红色的花。
“陛下!” 陈默突然跪倒在地,声音带着穿透人心的悲愤,“格物科非乱政之术,乃凡人活路!世家垄断灵脉,百姓饿死街头,官员稍有不从,便遭酷刑 —— 此等世道,若再无公平,天下恐将大乱!”
“陛下!” 林文举起白绢,泪水混合着血水从脸颊滑落,“臣自幼家贫,靠给人抄书才凑够学费,苦读三十年,才考上修士。臣知道,天下有多少凡人,连读书的机会都没有!格物科,是他们唯一的希望啊!”
魏嵩气得浑身发抖,挥手道:“来人!把这些疯子拖下去!斩了!”
可不等侍卫上前,赵谦突然从怀中掏出一个油纸包,里面是浸了煤油的棉絮。他点燃棉絮,猛地按在自己的朝服上,火焰瞬间窜起,映得他的脸通红:“臣等今日,以血谏陛下!若陛下不允格物科,臣等便烧尽此身,以告天下寒门!”
“不可!” 李修疯了一样冲过来,想扑灭火焰,却被陈默拦住 —— 陈默也点燃了自己的朝服,火焰顺着他的袖口蔓延,他看着李修,轻声说:“李大人,别拦着我们…… 只有这样,陛下才能看见,才能听见……”
“开科取士!天下为公!”
七个官员同时高呼,他们互相搀扶着,一步步走向金銮殿的台阶,火焰在他们身上燃烧,发出 “噼啪” 的声响,烧焦的衣料碎片落在地上,散发出刺鼻的气味。围观的官员们惊呆了,有的捂着脸不敢看,有的忍不住哭出声;殿外的百姓也冲破了侍卫的阻拦,跪在地上,齐声高喊:“请陛下开科!请陛下开科!”
皇帝站在殿门内,脸色苍白如纸。他看着燃烧的官员,看着他们手中高高举起的血书,看着台阶下黑压压跪着的百姓,耳边回荡着 “开科取士” 的呼喊,突然想起了三天前王远临死前的眼神 —— 那眼神里,没有怨恨,只有不甘,像在问他:“陛下,凡人的活路,到底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