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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烟火与流言(1 / 2)

日子像泲河里的泥汤水,浑浑噩噩地往前淌。那场塌坑的惊险,过去了三四天,焦村表面上看,还是那个被日头晒得发蔫的焦村。可有些东西,就像瓮窑里闷着的火,你看不见苗头,却能感觉到那底下咕嘟咕嘟冒着泡的热浪,指不定啥时候就“轰”地一下,从哪个意想不到的裂缝里蹿出来。

李铁山依旧是那个李铁山,沉默得像窑口那块被踩磨得溜光的青石板。他腿上的伤,自己弄了点草药捣烂糊上了,走路时那瘸拐的幅度,似乎更明显了些。他没再去动那个塌了一半的土坑,也没去找赵红梅理论一句。那天之后,他就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照旧天不亮就起身,劈柴,和泥,整理窑膛,伺候那口比他祖宗还老的老窑。只是偶尔,在抬头擦汗的间隙,他的目光会不由自主地瞟向百米外那低矮的饭馆,眼神里有什么东西飞快地闪过,快得让人抓不住,随即又恢复了那古井般的沉寂。

赵红梅这边,心里头却像是打翻了五味瓶,七上八下地没个安生。那天对着李铁山那一通不管不顾的嘶吼,过后想起来,脸上竟有些火辣辣的。她不是不识好歹的人,心里跟明镜似的,要不是铁山,毛根那小子说不定就……她不敢往下想。可一看到店里那冷清的桌凳,闻到空气里若有若无、驱之不散的烟火味儿,那股子因为生计艰难而滋生出的邪火,又忍不住往上顶。

她提了半篮子新蒸的、掺了野菜的窝头,想给铁山送过去,算是谢他救了几子,也隐隐地,想缓和一下那天的激烈。可走到半路,看见几个靠着墙根晒太阳嚼舌根的老娘们,那探究的、带着钩子的眼神在她和窝头篮子之间逡巡,她的脚步就迟疑了,最终一扭身,又原路折了回来。这篮子窝头送出去,指不定又被那些闲出屁来的嘴编排成啥样。

流言这东西,在焦村这地方,就像夏天粪坑里孳生的蚊蝇,见缝就钻,遇热就生。根本不用谁去刻意撒播,它自己就能靠着人们交头接耳时那神秘的眼神、暧昧的语调、以及丰富的想象,迅速地发酵、膨胀、传播开来。

起初,还只是说李铁山挖坑不小心,差点害了毛根,又拼死把娃救了。这版本还算客观。

可传着传着,味儿就变了。

有人说,看见赵红梅那天从李铁山窑洞里出来,头发是乱的,衣裳也不齐整,脸上还带着红晕。说得有鼻子有眼,仿佛他当时就趴在窑洞口看着。

还有人煞有介事地分析,说李铁山一个光棍汉子,赵红梅一个守寡的娘们,干柴烈火的,住得又这么近,没事才叫有鬼!那挖坑救人,不过是障眼法,指不定两人早就在那黑黢黢的窑洞里滚了多少回了。

更有人把陈年老账翻出来,唾沫横飞地说:“你们忘了?红梅那死鬼男人,当年就是在窑上出的事!这李铁山也是守窑的,这里头啊,保不齐有啥说道呢!你们想,是不是克妻的命硬,专找那命里带煞的寡妇?”

这些话语,像无数只看不见的腻滑小手,在饭馆的墙壁上、在村子的巷道里、在井台边、在老槐树下,悄悄地爬行,交织成一张无形而又粘稠的网。它们不直接对着红梅说,却总能拐弯抹角地、恰到好处地飘进她的耳朵里。

这天下午,日头偏西,热气稍微降下去些。红梅正在店里擦拭着那几张永远也擦不干净的油腻桌子,村里的快嘴婆六婶,扭着肥硕的屁股晃了进来。她没说要吃饭,只要了碗不要钱的白开水,呲着满口黄牙,一屁股坐在条凳上,那凳子不堪重负地“吱呀”一声。

“红梅啊,”六婶小眼睛滴溜溜转着,压低了声音,却足以让店里店外偶尔经过的人听见,“不是六婶多嘴,你呀,年纪轻轻,一个人拉扯个孩子不易。可有些事,咱得避避嫌不是?”

红梅心里“咯噔”一下,手里抹布停住了,没吭声。

六婶见她不搭腔,更来劲了,往前凑了凑,一股子葱蒜混合着汗馊的气味扑面而来:“你看啊,那李铁山,人是还行,可他那活儿……是跟土坷垃、跟烟火打交道的,晦气重!咱开饭馆的,求的是个干净、红火。他那窑烟整天往你这儿飘,算怎么回事?知道的,说你是没办法;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俩……啧啧,”她意味深长地咂咂嘴,“那话可就难听喽!对你名声不好,对毛根将来也不好哇!”

红梅的脸一下子涨红了,血往头上涌。她想把手里那块脏抹布摔到六婶那张肥脸上,想大声骂她吃饱了撑的满嘴喷粪。可话到嘴边,她又硬生生咽了回去。她不能。在这地方,你越闹,她们越兴奋,流言传得越快,描得越黑。她只能咬着后槽牙,从牙缝里挤出一句:“六婶,您喝水,我后头还忙着。”说完,转身就撩开帘子进了后厨,靠在冰冷的土灶边,胸口剧烈地起伏着,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倔强地不让它掉下来。

就在这时,一个流里流气的声音在店门口响了起来:“哟,六婶也在啊?聊啥呢这么热乎?”

来的不是别人,正是镇上那个游手好闲、专干些欺行霸市勾当的流氓头子,建斌。他穿着件花里胡哨的衬衫,扣子也没扣全,露出脖子上小指粗的金链子(也不知是真是假),嘴里叼着烟卷,眯缝着一双看人总带着三分邪气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