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客人约莫三十五六岁年纪,穿着合体的休闲装,手腕上戴着一块价值不菲的手表,气质沉稳,不像有些客人那样流里流气或者颐指气使。他躺在按摩椅上,闭目养神,很少说话。
珍茜像往常一样,专注地工作着。她的手法已经熟练了很多,力度适中,穴位准确。当她按摩到客人脚底的某个穴位时,客人轻轻“嘶”了一声。
“先生,是这里比较酸胀吗?这个穴位对应肾脏,可能您最近有些劳累。”珍茜抬起头,轻声解释道。这是她从培训课上学来的,也是她与其他只会用死力气的技师不同的一点——她愿意去了解一些基本的养生知识。
客人终于睁开了眼睛,目光落在珍茜的脸上。那是一双深邃的、带着些许探究意味的眼睛。他没有回答关于穴位的问题,反而淡淡地问:“你是新来的?以前没见过。”
他的声音低沉而有磁性,让珍茜的心莫名地跳快了一拍。“是,来了一个多月。”她低下头,继续手上的动作,不敢再看他的眼睛。
“手法不错,很认真。”客人说完这句,又闭上了眼睛。
服务结束时,客人坐起身,从皮夹里抽出几张百元大钞,轻轻放在旁边的茶几上,远远超过了规定的费用。“不用找了。”他语气平淡,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珍茜愣住了。她不是没收到过小费,但这么多,还是第一次。“先生,这……太多了。”她有些手足无措。
客人已经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嘴角似乎掠过一丝极淡的笑意:“你应得的。”说完,便转身离开了房间。
珍茜看着那几张红色的钞票,感觉它们像炭火一样烫手。她心里涌起一种复杂的感觉,有意外之财的惊喜,有一种被认可的满足,但更多的,是一种莫名的不安。这种超乎寻常的“慷慨”,像一根细小的针,刺破了她原本平静的心湖。
她犹豫着把钱交给了红姐。红姐看了看钱,又看了看珍茜,眼神里多了一丝了然而又意味深长的东西:“是陆先生给的?他可是个大方的主儿。珍茜,好好干,机会多着呢。”红姐拍了拍她的肩膀,那力道,让珍茜觉得有些沉重。
晚上回到出租屋,珍茜把这件事告诉了春桃。春桃一听,眼睛顿时亮了:“陆先生?你说的是那个自己开公司,长得挺有派头的陆先生?行啊珍茜,你运气来了!他可是个金主儿,手指缝里漏点,就够咱们辛苦几个月了!”
“可是……他为什么给我这么多?”珍茜困惑地问。
“为什么?”春桃嗤笑一声,“傻妹妹,男人给女人钱,还能为什么?要么图你这个人,要么图你给的那点新鲜感。像陆先生那种人,身边美女如云,可能就是看你单纯,图个新鲜呗。我告诉你,这种机会可不是天天有,抓住了,就能少奋斗十年!”
“图个新鲜?”珍茜喃喃自语,春桃的话像一股冷风,吹得她心里发寒。她想起张志远省吃俭用给她买的那条丝巾,虽然廉价,却承载着满满的真心。而陆先生的这几百块钱,轻飘飘的,却带着一种能撬动她世界的力量。
她躺在床上,辗转反侧。那几张钞票的样子和张志远憨厚的笑容在她脑海里交替出现。她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受到,在这个城市里,存在着两种截然不同的价值和生活路径。一种是她和张志远正在走的,踏实却缓慢、清贫而温暖的路;另一种,是陆先生所代表的,充满诱惑、捷径却又迷雾重重的未知之路。
她的心,乱了。她拼命地想抓住张志远带来的那份温暖和踏实,但陆先生留下的那片华丽的阴影,却已经在她的世界里投下了一道无法忽视的痕迹。
“志远……”她在黑暗中轻声呼唤着恋人的名字,仿佛那是她最后的锚点。然而,就连这呼唤声,也带着一丝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颤抖和不确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