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晚菇吓了一跳,循声望去,只见一个身影隐在酒架最深处的阴影里,只能隐约看到一个倚靠着酒架的轮廓,以及一点猩红的火星——是烟头。
“谁?”她下意识地后退一步,握紧了手中的手机。
那个身影动了动,从阴影里缓缓走出来。光线昏暗,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头略显凌乱的黑发,然后是一张轮廓分明却带着浓重倦怠感的脸。他看起来三十出头,穿着简单的灰色t恤和洗得发白的牛仔裤,下巴上冒着青色的胡茬,眼神却异常锐利,像能穿透人心。他吸了一口烟,缓缓吐出烟雾,隔着缭绕的青烟看着她,嘴角扯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
“这房子,”他重复道,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全是朽木生虫的味道。”
林晚菇的心猛地一沉。朽木生虫!这四个字,像一根冰冷的针,猝不及防地刺破了她用名牌包装起来的脆弱外壳,直指她内心深处那份隐隐的不安。她想起《周易》蛊卦的卦象,山风蛊,不就是山下有风,朽木生虫之象吗?
“你是谁?”她强迫自己镇定下来,语气带着戒备。
“程浩。”男人简单地说,又吸了一口烟,似乎并不在意她的警惕,“一个暂时借住在这里的……闲人。”
程浩?林晚菇觉得这个名字有点耳熟,一时却想不起来。是陆承恩的亲戚?朋友?看他这落魄不羁的样子,似乎与这栋别墅的格调格格不入。
“你怎么能在这里抽烟?”她试图转移话题,掩饰内心的震动。
“怎么?怕我点着了这些象征着财富和品味的‘朽木’?”程浩嗤笑一声,将烟头摁灭在旁边一个空置的金属桶上,发出“呲”的一声轻响。他走近几步,借着酒窖昏暗的灯光,更清晰地打量着她。他的目光不像陆承恩那样具有压迫性的审视,而是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洞察力,仿佛能看穿她所有精心维持的伪装。
“新来的金丝雀?”他语气里的嘲讽毫不掩饰,“陆承恩的眼光倒是越来越……别致了。”
林晚菇感到一股怒火窜上来。她可以接受交易,可以接受旁人的轻视,却无法忍受这种直白的、将她所有努力和选择都踩在脚下的嘲讽。
“这似乎不关你的事。”她冷冷地说,转身想离开这个令人不适的男人和这个空间。
“当然关我的事。”程浩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带着一种懒洋洋的恶意,“我住在这里,总得知道新邻居是什么样的人。毕竟,这房子里的‘蛊毒’,已经够多了,不缺你这一味。”
蛊毒!他又一次提到了这个字眼!
林晚菇的脚步顿住了。她猛地回头,看向那个倚在酒架旁,双手插在裤袋里,一脸玩世不恭的男人。昏暗的光线在他脸上投下斑驳的阴影,让他看起来像一尊颓废而悲伤的神只雕像。
“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程浩耸耸肩,“只是好心提醒你,用黄金做的笼子,它终究还是个笼子。而笼子里的鸟,闻久了朽木的味道,翅膀也会烂掉的。”
他的话,像诅咒,又像预言。林晚菇不再停留,几乎是逃也似的离开了酒窖。重新回到一楼灯火通明的大厅,那温暖的灯光和沉静的香气,却再也无法让她感到丝毫安宁。
那个叫程浩的男人,和他那句“朽木生虫”,像一根刺,深深地扎进了她的心里。她看着这富丽堂皇的一切,忽然觉得,那些光洁的表面下,似乎真的隐藏着某种正在腐败、滋生的东西。
夜,还很长。别墅里,沉香依旧袅袅,而铜臭之间,似乎开始混杂进了一丝若有若无的、危险而清醒的气息。那是程浩带来的,一场即将席卷一切的风暴的前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