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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暖灯照归途(1 / 2)

二零一零年的春天,城郊老街的泡桐树开得正盛,淡紫色的花串垂下来,风一吹就簌簌落,铺在青石板路上,像撒了层碎紫绒。阿美的“青丝发廊”就开在老街中段,木质招牌是李姐帮着找木匠做的,“青丝”两个字用墨汁写的,笔画里还带着点颤——是阿美自己写的,她没读过多少书,字却练得周正,像她现在剪头发的手艺,稳当,不花哨。

发廊不大,也就十二三平米,墙是刷的米白色,有点泛黄,是去年雨季洇的。靠墙摆着两张旧理发椅,是李姐淘汰下来的,人造革的扶手磨出了浅褐色的印子,却被阿美擦得发亮。中间一张玻璃柜台,里面摆着飘柔、蜂花,还有几盒老式发蜡,瓶瓶罐罐摆得整整齐齐。墙上没挂抽象画,贴了几张泛黄的旧照片:一张是青瓦镇的老槐树,是阿美去年回去拍的;一张是李姐的全家福;还有一张,是阿美十七岁时的齐耳短发照,照片边缘卷了角,是从当年的账本里翻出来的。

阿美坐在柜台后,正择着从菜市场买回来的菠菜。她穿了件浅灰色的棉麻衬衫,袖口卷到胳膊肘,露出细瘦却结实的小臂——常年握剪刀的缘故,指关节有点粗,却很灵活。头发是齐肩的黑,没烫没染,垂在肩上,像两缕黑绸。脸上没涂口红,只擦了点润肤霜,皮肤是健康的米黄色,比在“金剪子”时看着舒展多了,眼角的细纹也淡了些,像被春风吹软的褶皱。

“阿美,剪个头发。”

门口的布帘被掀开,带着股外面的春风和泡桐花香。阿美抬头,看见老周站在门口,手里拎着个帆布包,包上印着“红星中学”的字样——他是隔壁中学的语文老师,每周五下午都来,雷打不动。

老周五十岁出头,头发有点花白,总梳得整整齐齐。穿件藏青色的中山装,洗得有点发白,却熨得平平整整。他不怎么说话,每次来都坐在靠里的那张理发椅上,安安静静地等,像棵站在院子里的老槐树,稳当。

“周老师,坐。”阿美放下菠菜,擦了擦手,拿起围布。围布是新做的,蓝色的粗布,上面绣了朵小小的栀子花,是她闲时绣的,针脚有点歪,却透着股认真。

老周坐下,阿美给他围上围布,手指碰到他的肩膀,能感觉到布料下的骨头,有点硌手,却很结实。她拿起梳子,轻轻梳开老周的头发,花白的头发混着黑色,像掺了棉絮的线,梳的时候得轻,不然容易掉。

“周老师,这次还剪平头?”阿美问,声音很轻,像春风拂过泡桐花。

“嗯,短点,天热了。”老周点点头,眼睛看着镜子里的阿美,眼神很温和,像看自家的孩子。

剪刀“咔嚓咔嚓”响起来,碎头发落在围布上,像撒了把碎雪。发廊里很安静,只有剪刀声和外面的鸟鸣,偶尔有路过的邻居探进头来:“阿美,忙着呢?”阿美笑着应一声,手里的剪刀没停。不像在“金剪子”时,总有客人的闲聊声、音乐声,闹得慌,这里的安静,是让人心里踏实的静。

老周话少,却很细心。每次来,都会给阿美带点东西:春天带点自己种的香椿芽,夏天带个刚摘的西瓜,秋天带袋晒干的桂花,冬天带杯热乎的姜茶。阿美不收,他就说:“家里种的,吃不完,别浪费。”语气平淡,却透着股真诚,不像当年陈先生送的名牌包,带着算计的热;也不像摄影师的甜言蜜语,飘得像肥皂泡。

有次收工晚,阿美正搬着一箱洗发水往店里挪,箱子沉,她憋得脸通红,脚步都晃。老周正好路过,二话没说就接了过去,一只手就拎起来,脚步稳得很。他帮阿美把箱子搬到柜台后,又帮她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说:“下次搬不动,喊我一声,我家就在隔壁巷子。”

阿美看着他的背影,心里暖了一下,像喝了口热粥。她想起在“金剪子”时,陈先生送她回家,却从不会帮她搬东西;摄影师听她讲故事,却在第二天消失得无影无踪。老周的好,不是轰轰烈烈的,是细水长流的,像老街的青石板路,踩上去踏实。

入秋的一个晚上,阿美突然发起烧来,浑身发冷,盖着两床被子还打哆嗦。她想起来找退烧药,却连起身的力气都没有,只能蜷缩在床上,听着外面的风声,心里有点发慌——以前在大城市生病,都是自己扛,现在在老街,身边还是没人,她突然觉得有点孤单。

就在这时,门口传来“咚咚”的敲门声,很轻,却很执着。阿美挣扎着起身,走到门口,透过猫眼一看,是老周。

她打开门,老周手里拎着个保温桶,还有个塑料袋,里面装着退烧药。“听邻居说你没开门,怕你出事,就过来看看。”他的声音有点急,眼神里带着担心,像家里的长辈。

老周把阿美扶到床上,摸了摸她的额头,“烫得厉害”。他打开保温桶,里面是小米粥,还冒着热气,香得很。“先喝点粥,垫垫肚子再吃药。”他舀了一勺粥,吹了吹,递到阿美嘴边。

阿美张开口,粥的温度刚刚好,甜丝丝的,滑进胃里,像一股暖流,把身上的冷意驱散了不少。她看着老周的侧脸,灯光下,他的眼角有细纹,鬓角的白发很明显,却让人觉得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