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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迷途捕野火(2 / 2)

阿美拿起钱,指尖碰着崭新的纸币,凉得像冰。她想起五年前,强哥也是这样,留下五百块,然后匆匆离开。只是数字变了,本质没变——用身体换的温暖,终究是要花钱买的。她把钱塞进钱包,心里没什么波澜,像湖面落了片叶子,连涟漪都没起。

从那以后,阿美开始频繁地和不同的男人约会。有像陈先生这样的生意人,出手阔绰,送她名牌包;有刚毕业的大学生,眼睛亮得像星星,会给她写情诗;有离婚的中年人,说话温吞,会陪她在公园散步。她像个猎人,在欲望的丛林里逛着,看见顺眼的猎物,就凑过去;猎物走了,她也不追——反正都是过客,反正都是填不满的空洞。

她不再想阿明,不再想强哥,不再想那些青涩的、带着疼的心动。她把自己裹在厚厚的壳里,用精致的妆容、时髦的衣服、昂贵的包伪装自己,像只刺猬,竖起尖刺,既怕别人靠近,又怕自己孤单。

直到那天晚上,她在酒吧里遇见那个摄影师。男人留着及肩的长发,发梢有点卷,穿件洗得发白的花衬衫,领口敞着两颗扣子,露出锁骨上的小纹身——是只飞鸟。他叼着烟,凑过来问:“你长得真好看,要不要当我的模特?”

阿美愣了一下,然后笑了。他和那些生意人、大学生都不一样,眼神里没有算计,没有讨好,只有艺术家的不羁,像阵自由的风。她点了头,跟着他去了工作室。

工作室在老城区的阁楼里,楼梯陡得吓人。里面摆满了照片,墙上、桌上、地上,到处都是。有夕阳下的老街,有雨里的梧桐叶,还有很多女人的肖像,每个女人的眼睛里都有光。摄影师给她拍照,用不同的灯光,不同的角度。他说:“你别笑,就看着镜头,把你心里的东西拿出来。”

阿美看着镜头,突然觉得眼睛发酸。摄影师按下快门,然后走过来,递过一张纸巾:“你眼睛里藏着很多故事。”

那句话像根针,扎破了她裹了多年的壳。她坐在地上,靠着满墙的照片,开始断断续续地说——说十七岁的夏天,说巷口的老槐树,说阿明的冰棒,说强哥的发卡,说那些被辜负的期待,说那些藏在夜里的孤独。

摄影师没说话,只是坐在她旁边,静静地听着,偶尔递过一张纸巾。等阿美说完,他轻轻抱住她,声音很轻:“过去的都过去了,以后我陪着你。”

阿美靠在他怀里,闻着他身上淡淡的烟味,突然觉得很暖。她以为自己终于找到了一个能读懂她的人,一个能让她卸下壳的人。那天晚上,她留在了阁楼里,和他度过了一个安静的夜晚。没有酒精,没有喧嚣,只有他的呼吸声,和窗外的虫鸣。

第二天早上,阿美醒来的时候,阁楼里已经没人了。桌子上放着一张纸条,上面写着:“照片我会洗出来给你,昨晚很开心,谢谢你的故事。”

她捏着纸条,指节都泛了白。心里堵得慌,像吞了块没煮熟的红薯,又酸又涩。她走到镜子前,看见自己眼泡肿着,头发乱得像鸡窝,脸上的妆花了,口红晕到嘴角,像个小丑。她突然觉得自己很傻,傻得可笑——怎么还会相信“陪着你”这种话?怎么还会期待真心?

阿美走出阁楼,外面的阳光很刺眼,照得她眼睛生疼。她漫无目的地走在老街上,石板路湿哒哒的,是昨晚下过雨的痕迹。路边的早餐摊冒着热气,油条的香味飘过来,勾得她肚子咕咕叫,可她却没胃口。她看着来来往往的人,每个人都步履匆匆,脸上带着不同的表情,却没人注意到她的失落,没人知道她心里的洞,又大了一圈。

她走到一家小理发店门口,玻璃门上贴着“剪发十元”的纸条。她停下来,看着玻璃里的自己——头发凌乱,眼神麻木,脸上的妆花得一塌糊涂,像个被遗弃的孩子。她突然觉得,自己像个在欲望丛林里迷路的猎人,只顾着追逐眼前的野火,以为那是温暖,以为那是希望,可等火灭了,才发现手里只剩一把破碎的月光,连手心都被烫得发疼。

阿美推开门,走了进去。理发师是个五十多岁的大爷,手里拿着把旧剪刀:“姑娘,剪头发?”

“嗯,”阿美坐下,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剪短,染黑,像十几年前那样。”

大爷“哎”了一声,拿起剪刀,“咔嚓”一声,第一缕金色卷发掉在了地上。阿美盯着那缕头发,突然鼻子一酸——这头烫了染、染了烫的头发,是她的铠甲,也是她的枷锁。它让她看起来像个“城里人”,像个“高级发廊女”,却也让她离当年那个留着齐耳短发、连口红都不敢涂的阿美,越来越远。

等最后一缕黑色染膏洗掉,阿美看着镜里的自己——头发齐肩,黑得发亮,像当年在青瓦镇时那样。她摸了摸头发,指尖触到顺滑的发丝,突然觉得肩膀轻了,像卸下了压了五年的石头。

走出理发店的时候,天已经黑了。老街的路灯亮了,昏黄的光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她走到公交站台,看着站牌上密密麻麻的线路,突然想起李姐——青瓦镇的同乡,听说在城郊开了家小发廊,生意不错。

她掏出手机,手指抖着,拨通了李姐的电话。电话接通的瞬间,她憋了一路的眼泪终于掉下来,哽咽着,声音像被雨水泡过的棉花:“李姐,我是阿美……我不想再飘了,想跟你学开理发店,像当年在青瓦镇那样,安安稳稳的,不用再装,不用再骗自己……”

电话那头,李姐的声音很暖,像桂英姐当年的大嗓门,像张婶的唠叨,像青瓦镇的老槐树:“回来吧,阿美,姐这儿永远有你的位置。”

风从站台吹过,带着点老街的烟火气。阿美挂了电话,抬头看着天上的月亮——月亮很圆,像十七岁那个晚上,照在巷口老槐树上的月亮。她摸了摸头发,黑得发亮,心里的空洞,好像终于有了一点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