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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2封 上市钟与红绳结(2 / 2)

最后定格在公司门牌挂起来的那天,你在门后刻了个小小的“安”字,说“公司安了,家才稳”。

全场突然静了,只有水晶灯的折射光在地板上流动,像一条闪着光的河。

周围的碰杯声突然悬在半空,你像被什么猛地拽了一下,往后退的半步带着点踉跄,皮鞋跟在地毯上碾出深深的压痕。

没等我反应过来,“咚”的一声闷响撞进我耳朵,你单膝跪在了地上,膝盖砸在地毯上的力道,像当年在铁皮房,你为了接住从房梁掉下来的工具箱,重重跪在水泥地上那样,带着一股不管不顾的狠劲。

水晶灯的光恰好落在你膝盖的位置,西装裤被压出的褶皱像一道丑陋的疤,歪歪扭扭地爬在深色布料上。

我突然想起那个暴雨夜,你蹲在铁皮房的角落里补工装裤,针线穿得七扭八歪,补丁边缘翘着毛边,你却举着裤子笑:

“这样才结实,针脚乱点怕什么,能兜住日子就行。”

此刻,你膝盖上的褶皱,就像那枚补丁,不体面,却藏着一股豁出去的认真,像你刨木头时总说的“宁肯错刨三分,不能漏凿一毫”。

周围的呼吸声仿佛都停了,两百多双眼睛落在我们身上,可你眼里只有我。

你右手紧紧攥着西装口袋,指节泛白得像被水泡胀的木楔,左手撑在地毯上,掌心的茧子透过布料都能看得清。

那是常年握刻刀磨出来的,是你给我刻第一只木梳时留下的,是你在铁皮房刨坏了三十块木板才练出的力道。

“你干嘛……”

我下意识想拉你起来,指尖刚碰到你的胳膊,就被你轻轻按住。

你仰头望我的时候,睫毛上沾的金粉簌簌往下掉,像当年在木工房,你给我递木簪时,落在我手背上的木屑。

“别动,”你的声音哑得像被砂纸磨过,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坚定,“当年在铁皮房,我就想这么给你跪一次,可那时候连双像样的鞋都没有。”

我望着你膝盖处越来越深的褶皱,突然想起你第一次领工资,攥着钱在商场转了三圈,最后买回一块最便宜的布料,说“给你做条裙子,比我的工装裤体面”;

想起你把专利奖金偷偷塞进我抽屉,附纸条写“先存着,以后给你买带院子的房子”;

想起每个加班的深夜,你趴在桌上画图纸,胳膊下压着一张写了又划的求婚草稿,上面的“愿意吗”被圈了又圈。

“我这人笨,”你从西装内袋掏出个小盒子,打开时,戒指托是用老紫檀木做的,上面嵌着一颗不算大的钻石。

“当年,给你刻木雕总刻歪,现在做这个戒指托,磨了七遍才敢拿出手。”

你仰头望着我,眼里的光比水晶灯还亮,“你记得吗?铁皮房漏雨那天,你说‘只要咱们的榫卯没散,就啥都散不了’。”

我突然想起那个雨夜,你把唯一的雨衣裹在我身上,自己抱着图纸蹲在墙角:

“这些图纸是骨头,你是肉,得护着。”

此刻,你的掌心沁出了汗,把紫檀木托攥得发潮,像当年攥着那把被雨水泡胀的刨子。

“从铁皮房到这宴会厅,”你的声音混着远处的碰杯声,却字字清晰,“从两个人啃一个面包,到现在两百号人围着咱们的手艺吃饭,我总说‘公司是树’,可你知道吗?你才是那深扎在底下的根。”

你举起戒指,木托上的“安”字被灯光照得发亮,是你偷偷刻上去的,跟公司门后的那个一模一样。

“他们说上市是里程碑。”你突然笑了,眼里却滚下一颗泪,砸在紫檀木托上,“可对我来说,里程碑是你第一次说‘这榫卯我帮你扶着’,是你把私房钱塞进樟木箱时笨手笨脚的样子,是你在猫毛布包里,混进自己头发时的小心思……”

周围的掌声像潮水般涌过来,可我什么也听不见了,只看见你举着戒指的手在抖,像举着这些年所有的日子。

那些日子里,有铁皮房的锈、老木料的香、猫爪印的暖,还有你总说的“日子得一层层过才够厚”。

原来不是厚,是你把每一层都刻上了“我们”,像最结实的榫卯,咬得死死的,拆不散。

“所以,”你深吸了一口气,把戒指举得更高,“阿锦,你愿意……让咱们的榫卯,从‘两个人’,变成‘一辈子’吗?”

我蹲下去抱住你的时候,眼泪把你的西装蹭湿了一大片,像当年铁皮房漏在你肩上的雨水。

“你刻的‘安’字,”我把脸埋在你颈窝,闻见熟悉的松木皂味,“少了个宝盖头,得加上我才叫‘安’啊。”

戒指套进无名指时,紫檀木托贴着皮肤发暖,像你当年塞给我的那块樟木牌。

老张突然喊了一声“大家请看屏幕”——门后的“安”字旁边,不知何时被刻上了个小小的“全”,合在一起,是“安全”。

“这是今早刻的,”你扶我起来时,膝盖在地毯上留下个浅印,“李奶奶说‘家全了,公司才真安全’。”

小花不知啥时候被老张抱来了,从他怀里挣出来,跳到我手上,尾巴尖扫过戒指,像在盖章。

原来,那些被日子磨出的褶皱、补了又补的补丁、藏了又藏的念想,从不是潦草的将就,是你把所有的笨拙和执拗,都缝进了时光里。

就像你总说的“老木头得经住刨凿才成器”,你这一跪,跪的不是此刻的风光,是从校服到西装、从木簪到戒指、从“我”到“我们”的所有脚印,重重地,落在了岁月最结实的那块木板上。

庆功宴的音乐重新响起时,你牵着我的手绕场走,每个人都笑着碰杯,可我总觉得,我们还在铁皮房的雨里——

你举着刨子,我扶着木门,雨声是背景音,而此刻的掌声、灯光、戒指的光,不过是那场雨里,悄悄发了芽的春天。

回去的路上,晚风卷着桂花落在你肩头,像当年铁皮房顶上飘来的槐花瓣。

你牵着我的手,掌心的汗把紫檀木戒指托浸得更润了。

我突然想起 刚才拆戒指盒时,木托边缘硌了下指尖。低头去看,才发现内侧刻着一行字,小得像蚊子腿,得凑到路灯下才能分辨清:

“榫卯可拆,此结永固。”

你突然停住脚步,挠着头笑:

“本来想刻‘一生一世’,可觉得太普通。你记得吗?上次修复那对清代婚床,床架的榫卯拆了三次才复原,老木匠说‘好物件不怕拆,怕的是拆了没人愿再拼’。”

路灯把你的影子拉得老长,落在我手背上,像当年你趴在课桌上,偷偷往我笔记本上画的榫卯图。

我突然想起高中教室后巷,你掉在地上的那封情书,被风吹开的那页写着:

“我学了榫卯,想给你拼个家。”

那时的字迹歪歪扭扭,像刚学走路的孩子,可此刻这行小字,笔画沉稳得像老木匠的刻刀,每一划都嵌着松香——是你刻完后,用蜂蜡一遍遍蹭过的痕迹,怕被汗水泡花了。

“其实,这字刻了五遍。”你把我的手举到路灯下,指尖顺着刻痕轻轻摸,“第一遍太急,笔画飞了;第二遍手抖,刻歪了;第三遍……想起在铁皮房你说‘结散了我帮你扶’,突然就刻不下去了。”

你的指腹带着薄茧,蹭过那些细小的刻痕,像在抚摸这些年所有的褶皱:

“直到第五遍,想着‘就是她了,这辈子就她了’,手才稳下来。”

风突然掀起我的裙摆,你伸手去按的瞬间,戒指托在灯光下转了个圈,“永固”两个字晃得人眼晕。

我望着你鬓角新冒出的白发,是去年赶工期时熬出来的,像老木料上的银丝纹,突然就红了眼眶:

“你总说老物件得有暗榫才结实,原来咱们的日子,也被你打了这么多暗榫。”

你突然把我往怀里带,下巴抵在我发顶,胡茬蹭得我发疼:

“那些暗榫啊,是你把私房钱塞进樟木箱时的笨样子;是你在猫毛布包里混进自己头发时的小心思;是你在铁皮房,帮我扶着榫卯,说‘我替你盯着’时的认真……”

远处的霓虹灯次第亮起,像串起来的星星。

我摸着戒指内侧的刻字,突然明白所谓“永固”,从不是一句空泛的承诺,是你把每个寻常日子都刻成了暗榫——

藏在木托里,躲在猫窝里,嵌在公司门后的“安”字里,像老木匠对待最珍贵的木料,不声张,却把所有的心思都凿进了纹路里。

“你知道吗?”我抬头吻了吻你的下巴,尝到点胡茬上的金粉味,“当年在铁皮房,我就偷偷想过,这男人刨木头时的样子,比任何情话都动人。”

你突然笑出声,胸腔的震动透过怀抱传过来,像老座钟最沉稳的摆锤。

月光落在紫檀木托上,把那行小字照得发亮。

原来,最好的婚书从不是红本本上的钢印,是“榫卯可拆,此结永固”这八个字里藏着的光阴:

有铁皮房的锈,老木料的香,猫爪印的暖,还有你总说的“日子得带着念想慢慢熬”——

熬到最后,不是熬成了浓粥,是熬成了彼此骨头上的年轮,拆不散,磨不掉,像这枚戒指,戴着岁月的温度,要跟着我们,走很久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