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个披着人皮的豺狼(1 / 2)

县衙后院书房,檀香袅袅。蒋琅换上崭新的绯色官袍,却总觉得领口像套着绳索。吏部侍中姜聪坐在他对面,慢条斯理地沏茶:“司徒大人让我转告你,元世木必须革职查办,但不能办在‘诱拐劳役’上。”

蒋琅握紧茶杯:“姜大人,这是为何?那些劳役……”

“因为颍阳矿山。”姜聪打断他,“那些劳役被骗去太子的私矿,而皇上还不知道。元世木的事一旦捅出去,必定会掀起轩然大波,太子、萧太尉、韩司徒甚至整个朝堂都会被牵连……”他顿了顿,看向蒋琅,“你以为你递出去的是证据?不,那是韩司徒递给萧太尉的盟书。”

蒋琅如遭雷击:“盟书?”

“韩司徒和萧太尉达成了交易。”姜聪的声音压得更低,“元世木是韩司徒的门生,却成了萧太尉的爪牙,这是打韩司徒的脸。现在韩司徒亲手‘清理门户’,萧太尉自然要给个面子——颍阳矿山的收益,以后三七分。”

“那,那些劳役呢?”蒋琅的声音发颤,“他们还在矿上……”

“何须挂怀。”姜聪淡淡道,“你匆忙赶路,会在意路上横穿的蚂蚁么?你会为了这些蚂蚁停步甚至调转方向吗?”

蒋琅沉默了。他原以为自己是扳倒贪官的义士,到头来不过是两大势力博弈的棋子。而那些劳役,甚至连棋子都不配,在那些高高在上的人眼中,他们只配做蚂蚁……他攥紧拳头,指甲深深陷进掌心——但他不后悔。至少,他活下来了,还成了阳翟县令。这就够了。

“对了,”姜聪忽然想起什么,从袖中掏出一本户籍册,“你本是洛阳蒋汾家族士子,按律,罪臣之子不得入仕。韩司徒为你改了身份——现在你叫‘蒋山坪’,祖籍青州,父母双亡,是正经的寒门之后。”

蒋琅接过户籍册,指尖抚过“蒋山坪”三个字。从今往后,蒋琅死了,活下来的是蒋山坪——一个没有过去,只有未来的阳翟县令。他跪在地,向京城方向磕了三个头:“卑职……不,下官定不负韩大人栽培!”

三日后,阳翟县大牢内,空气比腊月的寒冰更刺骨。蒋琅站在牢门外,看着狱卒用铜钥匙打开沉重的铁门,锁链摩擦声在昏暗的甬道里回荡,像极了亡魂的哀嚎。

他换了身月白便服,却掩不住新官袍带来的锐气——这让他想起三天前跪在公堂的自己,而此刻牢里那个形容枯槁的人,成了他的阶下囚。

“吱呀”一声,牢门被推开。元世木蜷缩在稻草堆上,囚服上结着暗褐色的血痂,曾经油光水滑的脸如今沟壑纵横,唯有那双眼睛,还燃着未熄的火焰。听见动静,他猛地抬头,看清来人时,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低吼:“是你?蒋琅!你这个披着人皮的豺狼!”

蒋琅示意狱卒退到十步外,将提着的食盒放在发霉的石桌上。木盒打开,酱肘子、卤牛肉、一壶烧刀子——都是元世木从前最爱在酒肆点的菜。“大人,”他声音平静,像在说天气,“你我共事一场,我来送你最后一程。”

“共事?”元世木突然狂笑起来,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你这个小人!我真是瞎了眼,当初竟然收留你这个白眼狼!”

蒋琅倒了杯酒,推到他面前:“大人,您并非为我所害,而是死于自己的疏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