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章 卫民的守护(1 / 2)

苏家的低气压如同实质的粘稠胶水,凝固了空气,也凝固了时间。白日里,只剩下苏建国出门奔波时沉重的脚步声和苏卫东蹬着三轮车离去时链条发出的、干涩的嘎吱声。夜晚,则被苏建国压抑的咳嗽声和晓光睡梦中不安的呓语填满。

在这片令人窒息的绝望和寂静中,苏卫民却像一棵悄然扎根在废墟缝隙里的小草,以一种笨拙却固执的姿态,守护着他唯一的光亮——晓光。

自从晓光病恹恹地缩在墙角,不再像以前那样跟在他身后软软地叫“小舅”,也不再摆弄那些他捡来的“宝贝”后,苏卫民的世界仿佛也黯淡了一大半。他无法理解“脑震荡”、“赔偿”、“高利贷”这些复杂的词汇,但他能看懂晓光脸上的痛苦和恐惧,能感觉到家里那根紧绷的、快要断裂的弦。

他的反应直接而纯粹——靠近她,守着她。

于是,他几乎是寸步不离地跟在晓光身边。晓光蜷在墙角发呆,他就抱着一堆破烂坐在她旁边,也不说话,只是时不时抬起眼,用那双清澈却懵懂的眼睛小心翼翼地瞅瞅她。晓光被李春燕扶着去院里晒太阳(尽管冬日的阳光也带着寒意),他就搬个小板凳坐在她脚边,像只警惕又忠诚的小兽,守着它虚弱的主人。

他的语言能力有限,无法说出安慰的话语。但他有自己的方式。

他翻出了那支几乎快被磨秃的铅笔头,还有苏建国从厂里带回来的、废弃的报表纸背面。他就地趴在冰冷的砖地上,撅着屁股,开始了他最伟大的创作——画笑脸。

一个又一个圆圈,有的歪歪扭扭,有的扁扁塌塌,里面点上两个黑点当眼睛,再划拉一道向上弯曲的弧线当嘴巴。他画得极其认真,眉头紧紧皱着,舌尖不自觉地从嘴角漏出来,发出轻微的“嘶嘶”的呼气声。画完一张,就小心翼翼地推到晓光面前,用期待又忐忑的眼神看着她。

起初,晓光只是茫然地瞥一眼,蜡黄的小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她耳朵里嗡嗡作响,闷胀的疼痛和听不清声音的隔离感让她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

但苏卫民不气馁。他继续画,一张又一张。粗糙的纸片上,挤满了大大小小、形态各异的笑脸。有的笑脸眼睛一个大一个小,有的嘴巴咧到了耳朵根,有的甚至长了三根头发。他将这些“作品”铺在晓光周围,像是用拙劣的符号为她构建一个脆弱的、快乐的结界。

偶尔,晓光的目光会在某一张特别滑稽的笑脸上停留片刻,那空洞的眼神里,似乎闪过一丝极微弱的、几乎难以察觉的波动。每当这时,苏卫民就会显得特别高兴,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满足的气音,画得更加起劲。

除了笑脸,他还倾其所有地奉献着他认为最好的东西。

家里条件骤降,李春燕千方百计省下一点微末的开支,偶尔会买回一点点最便宜的黑糖块,冲水给晓光喝,希望能给她补充一点力气,也盼着那点甜味能压一压药的苦涩(虽然并没有什么像样的药)。每次冲糖水,李春燕都会背着人,偷偷多给卫民的小碗里撂一小块指甲盖大小的糖。这个沉默的男人,虽然不懂事,但也是她心疼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