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8章 西北的异动(1 / 2)

雍正二十七年十月,西宁军营的寒风比往年来得更早,卷着沙砾砸在中军大帐的帆布上,发出 “呜呜” 的声响,像极了帐内压抑的哭咽。年羹尧背对着帐门站着,玄色铠甲上的金纹在烛火下泛着冷光,手里的马鞭被攥得指节发白 —— 刚才从京城传来的密报,彻底压垮了他最后一丝理智:年家在江南的最后三家商号,被瑞祥号联合本地商户瓜分,连他母亲留在苏州的老宅,都被债主抵押了出去。

“将军,甘肃副将张毅求见,说瑞祥号的粮车到了,想请您定夺卸粮的时间。” 亲兵的声音带着颤音,小心翼翼地撩开帐帘,生怕触怒这位近来愈发暴躁的将军。

年羹尧猛地转身,马鞭 “啪” 地抽在桌案上,震得茶杯里的茶水溅出大半:“定夺?一个副将连卸粮都定不了?让他滚进来!”

张毅 —— 甘肃副将,之前是年羹尧的旧部,因做事谨慎,在年家失势后仍被留用。他捧着粮车调度单,快步走进帐内,刚躬身行礼,就听年羹尧厉声质问:“瑞祥号的粮车昨天就该到,为何拖到今天?你是不是跟江兰的人串通好了,故意延误军需?”

张毅一愣,连忙解释:“将军息怒!昨天西宁城外下了暴雪,山路被封,粮车才耽搁了半日,今早雪一停就赶来了,绝无串通之事!而且瑞祥号的粮质您也知道,每石都过秤,颗粒饱满,士兵们……”

“士兵们怎么?” 年羹尧打断他的话,眼神阴鸷得能滴出水来,“士兵们现在只认瑞祥号,不认我这个将军了是不是?!” 他猛地上前一步,抽出腰间的 “定边刀”,刀光闪过,张毅还没反应过来,脖颈就已溅出血花,身体 “扑通” 倒在地上,调度单散落在血泊中。

帐内的亲兵们吓得齐刷刷跪下,头埋得贴地,连呼吸都不敢重 —— 这是半个月来,年羹尧斩杀的第三个将领了:前两个,一个因为 “对军需调度有异议”,一个因为 “没及时通报瑞祥号的粮讯”,都成了他刀下亡魂。

“把尸体拖出去,扔去喂狼!” 年羹尧将刀上的血甩在地上,语气冰冷,“传我命令,以后瑞祥号的粮车到了,必须先由我亲自查验,任何人不得擅自卸粮!”

亲兵们连滚带爬地拖走张毅的尸体,帐内只剩下年羹尧一个人。他瘫坐在椅子上,看着地上的血迹,突然发出一阵疯狂的大笑,笑声里满是绝望 —— 他知道,自己正在失去军心,可他控制不住,失去了权势、失去了家人、失去了商号,他只剩下这把刀,能让他找回最后一点 “将军” 的尊严。

张毅被杀的消息,像一阵风,很快传遍了整个西宁军营。伙房里,士兵赵勇和陈二捧着刚盛好的米粥,看着碗里饱满的米粒,却没了往日的食欲。

“张副将就这么没了?” 陈二的声音压得很低,眼神里满是恐惧,“就因为粮车晚到半日,将军就……”

赵勇喝了口粥,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嘘!小声点!没看见昨天李参军就因为说了句‘杀得冤’,就被将军打了四十军棍,现在还躺在内伤营里?年将军现在疯了,咱们可别撞枪口上。”

旁边的老兵王大叔叹了口气,放下碗筷:“想当年,将军还没这么暴戾,可自从年妃被囚、商号倒了,他就像变了个人。以前咱们吃年家的掺沙粮,他不管;现在瑞祥号给咱们送好粮,他倒处处刁难 —— 这哪里是为了军需,分明是怕咱们忘了他年家的恩!”

这话戳中了不少士兵的心思,纷纷点头附和:“是啊!上次瑞祥号送的冬衣,又厚又暖,将军却让咱们先交旧棉甲才能领新的,不少兄弟的旧甲早就破了,只能冻着等;还有抗冻麦的种子,农科园的学生来教咱们种,将军却不让军营周边的地给咱们种,说‘士兵只该练兵,不该种地’—— 这不是断咱们的活路吗?”

中军大帐附近的将领营房里,西宁总兵周平正和宁夏副将吴磊低声议事。周平看着桌上的军饷清单,眉头紧锁:“年将军又扣了咱们半个月的军饷,说‘西北军情紧,军饷要优先用在刀刃上’,可刀刃在哪?是他手里的刀,还是咱们的命?”

吴磊叹了口气,从怀里掏出一封密信:“我收到京城朋友的信,说年家在江南的商号全倒了,将军现在就是强撑着。咱们得想办法自保,再跟着他,迟早要被连累。你看十三爷那边…… 能不能递个话?”

周平摇了摇头:“十三爷的人在军营里安了眼线,肯定知道这边的事,只是没动静 —— 估计是在等皇上的旨意。咱们再等等,别轻举妄动,免得被将军抓住把柄。”

此时的兰州城,兰馨医馆的分号里,郎中林墨正对着一盏油灯,小心翼翼地整理着刚收到的消息。林墨是江兰从京城派来的,表面上是给士兵和百姓看病,实则是收集军中动向 —— 兰馨医馆在西北的分号,几乎每个军营附近都有,士兵们有个头疼脑热,都愿意来这里看病,一来二去,不少人愿意跟他说些军营里的事。

“林郎中,这是今天从西宁军营来的兄弟说的,年将军杀了张副将,还扣了军饷,兄弟们都快熬不下去了。” 药童捧着一张纸条,上面是士兵们口述的细节:“十月初七,张副将因粮车晚到半日被斩;十月初八,扣半月军饷;十月初九,禁止士兵学种抗冻麦……”

林墨接过纸条,仔细核对后,将其折成细条,塞进一根中空的甘草里 —— 这是江兰交代的密信传递方式,既不会引人怀疑,又能确保消息安全。他对药童说:“你立刻把这根甘草交给镖局的周强总镖头,让他用最快的速度送到京城,亲手交给江姑娘,路上务必小心,别让人搜了去。”

药童点点头,揣好甘草,快步走出医馆,消失在兰州的夜色里。林墨看着窗外的月光,轻轻叹了口气 —— 他来西北半年,亲眼看着瑞祥号给士兵送好粮、兰馨织坊送暖衣、农科园教种粮,士兵们的日子刚有好转,却又被年羹尧的暴戾搅得人心惶惶,他只盼着京城能早日有消息,让西北的军营安稳下来。

京城兰馨医馆的书房里,江兰正对着一张《西北军营分布图》,标注着近期的粮车运输情况。丫蛋穿着浅绿布裙,手里拿着刚收到的《耐冻丝绸销售报告》,见江兰眉头紧锁,轻声问:“姐,是不是西北那边有消息了?刚才大宝说,镖局的周叔派人送了急件来,说是林墨郎中那边的。”

江兰点头,刚要说话,大宝就推门进来,他穿着镖局总调度的藏青短打,脸上带着风尘,手里捧着一个小锦盒:“姑母,周叔的急件到了,里面是林郎中送来的甘草,说是有重要消息。”

江兰接过锦盒,取出里面的甘草,小心地拆开,展开里面的纸条。随着指尖划过 “年羹尧杀张副将”“扣半月军饷”“士兵怨声载道” 的字样,她的脸色渐渐沉了下来。

“姐,年羹尧真的杀了副将?” 丫蛋凑过来看,语气里满是震惊,“就因为粮车晚到半日?这也太暴戾了!士兵们肯定受不了。”

“何止是受不了。” 江兰将纸条递给小宝,他立刻拿出纸笔,开始整理成条理清晰的报告,“林墨说,这是半个月来第三个被杀的将领,军中现在人人自危,不少士兵怕被牵连,都不敢说话了。而且年羹尧还扣了军饷,禁止士兵学种抗冻麦,这是在断士兵的后路 —— 之前士兵们因为能吃饱、能学种粮,才安稳下来,现在年羹尧这么做,军心肯定会散。”

小宝很快整理好报告,上面分了 “施暴事件”“军心反应”“潜在隐患” 三部分,每一部分都有具体的时间、人物、事件,一目了然。江兰看着报告,对大宝说:“你立刻拿着这份报告去十三爷府,把情况跟十三爷说清楚,让他知道西北的军心已经快撑不住了。”

大宝接过报告,快步离去。江兰则坐在书桌前,开始写密折 —— 她要把林墨收集的细节,连同瑞祥号粮车运输的记录(证明粮车延误是因暴雪,非人为),一起呈给皇上,作为胤祥建议的实证支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