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扬州，阴雨连绵。这日傍晚，盛紘从衙门回府，刚下轿便遇上骤雨。车夫忙撑开油伞，但风雨太大，仍是淋湿了衣襟。
“这雨来得急。”盛紘皱眉，快步往府门走去。
刚到二门处，却见明兰撑着伞等在那里，手中还拿着一件干爽的披风。
“父亲。”明兰迎上前，将伞举过盛紘头顶，“雨大了，明儿给您送伞来。”
盛紘有些意外：“你怎么知道为父这个时辰回来？”
明兰轻声回道：“明儿见天色不好，想着父亲快下衙了，就过来等等。”她将披风递上，“这是祖母让带的，说秋雨寒凉，怕父亲着了寒气。”
盛紘心中一动，接过披风披上。那披风带着淡淡的檀香味，显然是老太太平日用的。披风下还透着暖意，像是刚刚熏过。
“祖母身子可好？”盛紘边走边问。
明兰举着伞，小心地为父亲遮雨：“祖母安好。今日还说明儿抄的经有进益呢。”
雨声淅沥，父女二人并肩而行。盛紘难得有这般闲暇，细细打量这个平日不起眼的女儿。明兰举伞的姿态很是体贴，既不让父亲淋雨，自己却半边身子湿了。
“伞往你那边些。”盛紘温声道，“别淋湿了。”
明兰乖巧应声，却仍将伞倾向父亲这边。
路过西角门时，几个庄户模样的老人正在檐下避雨。见盛紘过来，忙躬身行礼。
盛紘随口问道：“这般天气，怎么不回家去？”
一个老农颤声道：“回主君，小老儿是西山庄子来的。今年收成不好，想来求主君减免些租子...”
盛紘想起前些日子查账的事，眉头微蹙：“西山庄子不是刚查过账吗？怎么说收成不好？”
老农惶惶道：“主君明鉴！王庄头虽然...虽然去了，但今年确实雨水多，庄稼都泡了...”
明兰忽然轻声道：“老人家，西山地势高，雨水多反而是好事啊。可是庄上排水不畅？”
老农一愣，支吾道：“是...是排水沟多年未修，所以...”
明兰不再多言，只默默举着伞。
盛紘却听出了蹊跷。他想起明兰前些日子查账时，就指出西山地势高不受涝。如今庄户却来说雨水多成灾，分明是借口。
“此事自有账房处置。”盛紘淡淡道，“你们先回去吧。”
走远了些，盛紘忽然问明兰：“你方才说西山地势高，雨水多反而是好事？”
明兰轻声回道：“明儿也是听庄户们说的。他们说'西山戴帽，长工睡觉'，意思是西山起云就是要下雨，雨多了庄稼长得好。”
她顿了顿，似是想起什么：“不过若是排水不畅，确实会涝。前年祖母就让修西山的水渠，不知修了没有...”
盛紘心中一震。前年他确实拨过一笔修渠的银子，当时是林噙霜说西山庄子需要修缮。如今想来，那笔银子怕是...
这时，雨更大了些。明兰将伞又往父亲这边倾了倾，自己的肩头湿了一大片。
盛紘察觉，停下脚步：“看你，都湿透了。”他将披风解下，披在明兰身上，“穿着，别着凉了。”
明兰忙推辞：“父亲使不得！明儿不冷...”
“穿着。”盛紘语气坚决，“为父还没老到要女儿淋雨的地步。”
披风上还带着父亲的体温，明兰心中一暖，低声道：“谢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