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最终停在了城南一处僻静的宅院前,比之前那处更为隐蔽。
“这里很安全,你先在此处歇息。”谢昭率先下车,对她伸出手。
沈沅卿看着那只骨节分明的手,犹豫了一瞬,还是将自己的手放了上去,借着他的力道下车,站稳后便迅速松开。
指尖残留的触感依旧清晰。
“我会让人送干净的衣物和饭食过来。”谢昭看着她,目光深沉,“近期不要随意出门,萧衍的眼线恐怕还在。招云那边,我也会安排人,你不必担心。”
“我明白。”沈沅卿点头,“多谢你。”
谢昭深深看了她一眼,似乎还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道:“保重。”
他转身上了马车,车帘落下,隔绝了他的身影。
马车缓缓驶离。
沈沅卿独自站在宅院门前,看着那辆青布小车消失在巷口,心中五味杂陈。
谢昭的庇护,如同在惊涛骇浪中为她撑起的一叶扁舟,可这扁舟能行多久?驶向何方?
那扇看似普通的木门在身后合拢,将街巷的杂音与窥探的目光隔绝在外。
院落比想象中更宽敞些,虽不奢华,却干净整洁,墙角甚至有几株半开的秋菊,在晨风中微微摇曳。
沈沅卿紧绷的神经终于松懈下来,随之而来的是排山倒海的疲惫。
她靠在门板上,缓缓滑坐在地,将脸埋入膝间。
宫变的血腥,萧衍的逼迫,林御史的死讯……一幕幕在脑中翻腾,最后定格在谢昭于晨曦微光中向她伸出的手,和他指尖那若有似无的触碰。
耳廓似乎还残留着那一丝微麻的痒意。
她不是懵懂无知的少女,前世今生,看惯了虚情假意与利益交换。
谢昭对她的庇护,起初或许正如他所言,是同一条船上的不得已,是扳倒“烛龙”棋盘上的必要一步。
他那样一个心思缜密、步步为营的人,每一步都必然经过权衡算计。
可有些东西,算计不来。
在揽月阁的黑暗中,他精准地找到她,那一声压抑着担忧的“是我”。
在宫门对峙的千钧一发之际,他毫不犹豫将她护在身后,硬生生受了萧衍那饱含杀意的一子。
在那颠簸狭小的马车里,他闭目时眉宇间难以掩饰的疲惫,以及睁开眼时,眸中那片刻未加掩饰的复杂的注视……
还有那轻拢碎发的指尖,那一声低哑的“还疼吗”。
半分假意或许有,为了稳住她这颗棋子,为了维持同盟的关系。
但那更多的真心,她感受得到,那是一种超越了单纯利用,或许连他自己或许都尚未完全明晰的在意。
这认知让她心绪纷乱。
重生以来,她将自己包裹在仇恨与冰冷的算计中,早已习惯了孤身一人。
谢昭的出现,像一道猝不及防的光,照进了她冰封的世界,温暖,却也更让她看清四周的黑暗与自身的狼狈。
她不敢轻易触碰,怕这光是幻觉,怕这温暖背后是更深的陷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