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靠在车壁上，闭目养神，长睫在眼下投下淡淡的阴影，侧脸线条在晃动的车帘光影中显得有些柔和。
她忽然想起在宫中，他于千钧一发之际拉住她的手，带她避开萧衍那致命一击。
想起他面对萧衍和康王时，那份不动声色的从容与步步为营的算计。
想起他早已布下张贲这步暗棋，将局势彻底扭转……
这个男人，看似温润如玉，实则心思深沉如海，智谋近妖。
与他同行，如同行走在悬崖边缘，既觉危险，又莫名地安心。
似乎是察觉到她的注视，谢昭缓缓睁开眼。
四目相对。
车厢内光线昏暗，他的眼眸却深邃如夜，里面映着她有些惶惑的影子。
他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她，那目光里没有了平日的疏离与谋算，多了些难以分辨的复杂。
沈沅卿心头一跳，下意识地想移开视线，却像是被什么钉住，动弹不得。
空气仿佛凝滞，只剩下车轮碾过路面的单调声响，和彼此间清晰可闻的呼吸声。
他的目光掠过她苍白的脸，最后停留在她颈间那道已经淡去的粉色疤痕上。
谢昭伸出手，指尖在空中微微停顿了一下，最终却只是替她将滑落颊边的一缕碎发，轻轻拢到耳后。
指尖若有似无地擦过她的耳廓，带来一阵微麻的战栗。
“还疼吗？”他问，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怜惜。
沈沅卿浑身一僵，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酸涩又带着点陌生的暖意。
她摇了摇头，垂下眼睫，掩去眸中瞬间涌上的湿意。
“没事了。”她声音微哑。
谢昭收回手，指尖蜷缩进袖中，仿佛刚才那片刻的逾矩只是错觉，他重新靠回车壁，目光转向窗外流逝的街景。
“萧衍不会善罢甘休。”他语气恢复冷静，“康王虽被阻，但其势力盘根错节，朝中恐还有动荡。你日后有何打算？”
沈沅卿沉默片刻。
打算？她原本只想报仇，如今沈家已倒，永昌侯府已灭，最大的仇敌似乎已清。
可她又卷入了更深的漩涡，“烛龙”未明，萧衍虎视眈眈，前路依旧迷雾重重。
“我不知道。”她如实相告，声音里带着一丝迷茫，“或许先找到卫七。”那是目前唯一让她牵挂的身边人，虽然，他身份不明。
提到卫七，谢昭眼神微暗，沉吟了片刻才又开口：“他的身份特殊，北镇抚司那边，我会设法周旋，尽快查清他的下落。”
“多谢。”沈沅卿再次道谢，顿了顿，又道，“还有，林御史的尸身……”
“我会安排人好生收敛。”谢昭承诺道，语气沉重，“他是忠臣，不该受此屈辱。”
车厢内再次陷入沉默，却不再是最初那种紧绷的死寂，而是弥漫着一种共同经历生死后的氛围，微妙而复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