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子恒是废子,沈明珠是罪魁。
将他们病故或意外,既能博取同情,又能清理门户,还能向外界展示侯府大义灭亲的姿态,试图挽回一点声誉。
好一招弃车保帅,林氏果然够毒。
“刘氏病了?”沈沅卿又问起另一桩事。
“气急攻心,卧床数日。”卫七道,“沈推官严禁她再与侯府往来,更不可能出手救沈明珠。”
沈沅卿垂眸看着那焦黑的求救信。
沈明珠,她前世的噩梦,今生的仇敌,如今已身陷囹圄,即将被碾碎。
她该拍手称快,该觉得痛快淋漓。
可心底却裂开一丝莫名的隙缝,涌上来的,不是快意,而是一种物伤其类的冰冷寒意。
侯府,沈家……这些吃人的地方,从来如此,有用时是棋子,无用时便是弃子,毫不留情。
“卫七,”她抬起眼,“能查到他们准备如何弃子吗?”
卫七深潭般的眼睛看了她片刻:“三日后,侯府别院夜间会起一场大火。目标,西偏院。”
西偏院,是裴子恒和沈明珠如今被囚禁的地方。
果然是天衣无缝的意外。
沈沅卿沉默了很久,风吹过院子,那棵老柳树发出沙沙的声响。
要救她吗?
凭什么?
她前世如何待自己,历历在目。
她抢了姻缘,占了嫁妆,在沈沅卿受辱时冷嘲热讽。
她落得今日下场,全是咎由自取。
可是……
沈沅卿闭上眼,眼前闪过的却是沈明珠被拖出沈家花轿时,盖头下那双惊惶不甘的眼睛。
和前世的她,多么相似。
恨意是真的。
但那恨意深处,是否也藏着一丝对同样被摆布命运的无力感?
不,她不能背叛曾经的自己。
沈沅卿睁开眼,眼底最后一丝犹豫被冰冷的决绝取代。
“卫七。”
“在。”
“让赵莽还个人情。”她声音冷定,“告诉他,三日后夜间,永昌侯府别院西偏院有好戏看,或许能捞到几条得罪过他的侯府‘大鱼’。怎么做,由他自己把握。”
这不是救沈明珠,只是要把这潭水,搅得更浑。
林氏想悄无声息地清理门户?她偏要把这场“清理”摆到台面上来,让赵莽这条刚刚得势、正想咬人的疯狗去撞破。
让侯府这场“意外”大火,烧成京城人尽皆知的丑闻。
卫七没有任何疑问,只应了一声:“是。”
他转身欲走。
“等等。”沈沅卿叫住他,“再加一句给赵莽,‘闹得越大,功劳越大’。”
“是。”卫七的身影消失在门外。
沈沅卿独自坐在院中,指尖冰凉:沈明珠,别谢我。我只是不想让你死得那么便宜,那么无声无息。你的命,或许还能换来点别的。
比如,让林氏更痛,让侯府更臭。
三日后的夜晚,无星无月,浓稠如墨。
沈沅卿坐在屋顶上,望向城西永昌侯府别院的大致方向,那里是一处小小的橘红。
此刻那里火光冲天,人喊马嘶,乱作一团。
赵莽那条疯狗,绝不会放过这个既能报复侯府,又能揽功的机会。
他会带着兵马司的人“恰好”巡逻经过,又“恰好”发现火情,然后英勇地冲进去“救人”,顺便将侯府试图焚杀病子恶媳的惊天丑事,撞破个干干净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