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天快亮时,卫七才像幽灵一样回来。
他身上依旧干净,只是呼吸比平时略微重了一丝,空气中带来一缕极淡极淡的、几乎被夜风吹散了的血腥味。
“事成了。”他言简意赅,“私盐贩子负隅顽抗,尽数格杀。钱老板及其心腹被赵莽当场拿下,抄没赃款巨万。赵莽已连夜押人抄店,控制黑虎赌坊。”
沈沅卿的心猛地落回实处,随即又高高悬起。
“干净吗?”
“干净。”卫七道,“属下善后,无人察觉。”
长长吁出一口气,沈沅卿这才发觉后背已被冷汗浸湿。
“赵莽,他可曾起疑消息来源?”
“他只会以为是对头设局,或手下走了大运。”卫七语气毫无波澜,“他此刻正忙着吞并地盘,清洗钱老板旧部,向指挥使发难,无暇深究。”
成了。
黑虎赌坊这块毒瘤被剜掉,赵莽欠下一个天大人情却不知债主是谁。
而她沈沅卿,躲在幕后,纤尘不染。
“很好。”她声音有些发飘,“辛苦了。”
卫七微微颔首,再次沉默下来,仿佛刚才那场远处的腥风血雨与他毫无干系,他正欲退到暗处,沈沅卿却再次开口。
“高顺高大人,当真是你的主子吗?”
沈沅卿盯着他,盯着他的一举一动和面上的表情,但,还是没有。
卫七默了片刻,然后开口:“既跟了新主子,自然以您为主。”而后,不待她再说什么,直接退到了暗处。
沈沅卿走到窗边,推开窗户,外头晨曦微露,天际泛起鱼肚白。
京城依旧沉睡,但某些角落,已经换了天地。
沈沅卿握了握冰冷的手指。
这第一桶金,虽然看不见摸不着,但已经以人情和把柄的方式,悄然落袋。
刘氏,永昌侯府,还有,她的好父亲。
都等着吧。
卫七带来的血腥气似乎还萦绕在鼻尖,混着清晨的凉风,刮得人骨头缝都发冷。
黑虎赌坊的覆灭像一块巨石砸进京城的暗流,激起层层浊浪,表面波澜不惊,底下却已是各方势力重新撕咬划地盘的混乱局面。
西城兵马司副指挥使赵莽凭借这份天降的大功和抄没的巨款,果然声势大涨,据说连顶头上司都要看他几分脸色。
而这一切,都与沈沅卿无关。
她依旧缩在这方小院,像蛰伏在蛛网中心的蜘蛛,感受着丝线传来的细微震动。
直到卫七再次无声无息地出现,将一张揉得发皱边缘焦黄的纸条放在石桌上。
“沈府流出的。”他言简意赅。
沈沅卿拈起来,纸条很小,字迹潦草慌乱,像是仓促间用烧焦的木条写下:侯府欲弃子,母病急,恐不测。速救!
没有落款,但沈沅卿知道是谁。
沈明珠,她竟还能找到法子往外递消息?看来她在侯府的囚笼里,还没被彻底磨掉爪牙。
“弃子?”沈沅卿捻着纸条,指尖沾上一点黑灰,“林氏终于要彻底撕破脸了?”
“永昌侯私铸案,牵连日深。”卫七的声音平铺直叙,却字字惊心,“高大人那边虽未动侯府,但风声鹤唳。侯府急需切割,重病的嫡子与惹祸的儿媳,是现成的累赘。”
高门大户的人,心果然都更狠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