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他忽然嗤地笑了一声,很短促,没什么笑意,倒像是终于明白了什么。
“怪不得。”他低声自语般说了一句,却没深究,只道,“你这丫头,倒有点意思。”
他没问沈沅卿和永昌侯府有什么深仇大恨,似乎对这些后宅阴私毫无兴趣,只在乎交易和结果。
“地方有现成的,就是这里。平日会有个哑婆来送饭打扫,不会扰你。”他干脆利落地安排,“永昌侯府的消息,三日后给你。”
“谢大人。”沈沅卿再次福身,这结果,比她预想中要好。
“别谢太早。”高顺神色复又冷峻起来,“恩情已还。日后若再有求,便需拿出等价的东西来换。我高顺,不做赔本买卖。”
“小女明白。”
他不再多言,转身大步离开,院门开合,脚步声远去。
小院彻底安静下来。
沈沅卿独自站在院中,环顾四周。
一方天地,墙外不知是何光景,但至少,暂时安全了。
空气里没有沈家的霉味和线香气,也没有侯府那令人作呕的奢华熏香。
沈沅卿走到石桌边坐下,石面的冰凉透过薄薄的衣衫渗入皮肤。
她需要好好想一想,高顺这条线,比预想中更有力,但也更危险。
他显然不是施恩不图报的善人,今日种种,在他眼里恐怕只是一笔“银货两讫”的交易。
下次若再想动用他,必须拿出足够分量的筹码。
而她能有什么筹码?
沈家的阴私?刘氏的?父亲的?这些或许能换点好处,但价值有限。
永昌侯府的?林氏?裴子恒?
她的指尖无意识地在冰冷的石面上划动。
前世零碎的记忆碎片翻涌上来,有些当时未曾留意的细节,此刻串联,竟显出别样的意味。
裴子恒那般折辱她,除了本性暴虐,似乎还总是透着一股急于证明什么的焦躁。
他那位嫡母林氏,表面吃斋念佛,实则掌控欲极强。
侯爷……永昌侯裴敬……
沈沅卿猛地停住手指,忽然想起一桩极隐秘的事。
是前世她与裴子恒关系尚可时,有次他酒醉后,抱着沈沅卿哭诉,说他父亲,永昌侯,并不待见他,言语间透露出永昌侯似乎在某处养了一支私兵。
人数不多,但装备精良。
当时她只当是他醉话,或是吹嘘,未曾在意。
私兵……
本朝严禁勋贵私募兵马,这是抄家灭族的大罪。
她的心跳骤然加快。
如果,如果这是真的……
不,不能急。
此事真假未知,更不能轻易透露给高顺。
锦衣卫是皇帝的刀,若将此消息递上去,无论真假,永昌侯府顷刻间就是灭顶之灾。
这固然能解她心头之恨,但之后呢?
她于高顺,于锦衣卫,甚至可能于某些更上层的大人物,就成了一个知道得太多,需要被清除的隐患。
这把刀,太利,容易反伤自身。
必须换个思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