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滴,两滴……滚过喉咙,像烧红的炭火,一路灼烧到胃里,带来剧烈的绞痛。
就在她以为自己即将被这痛苦彻底吞噬时,视线无意中扫过瓶底。
因为角度的关系,在他倾斜瓶身灌注的刹那,她恰好能看到瓶底内部。
那里,在浓艳红釉的掩盖下,似乎……有极细的、浅色的笔画勾勒。
不是年号,不是窑工标记。
那是一个字。
一个她几乎不敢辨认,却在这一刻如同惊雷般炸响在她脑海的字——
**“生”。**
生?
生!
剧烈的咳嗽猛地爆发出来,她挣脱开他的钳制,伏在地上,呕出一些混着血丝的液体。胃里的绞痛奇异般地缓和了些许,但那“生”字带来的惊涛骇浪,却几乎将她的魂魄都震碎。
这是什么?是错觉吗?是临死前的幻象?
还是……这釉里红瓷瓶,真的如炭书、如金簪一般,内藏玄机?双胆?一胆装鸩酒,一胆装……生路?
沈砚看着她剧烈咳嗽、呕血的狼狈模样,缓缓直起身,将瓷瓶收回袖中。他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依旧是那般冰冷淡漠,仿佛刚才亲手灌下的,真的只是一杯普通的毒酒。
“味道如何?”他问,声音里甚至带着一丝几不可察的……嘲弄。
云微抬起头,满脸是泪水和污渍,混杂着血丝。她死死地盯着他,想从他脸上看出一丝一毫的破绽。可她只看到了一片深不见底的寒潭。
他知不知道瓶底的秘密?
这“生”字,是他故意让她看到的暗示,还是……这瓶子本身,就是另一个局?一个更残忍、更玩弄人心的局?
若是暗示,他为何要用这种方式?若是局,这“生路”之后,等待着她的,会不会是比死亡更可怕的万丈深渊?
胃里那鸩酒带来的灼痛感并未完全消失,与那“生”字带来的渺茫希望交织在一起,冰火两重天,几乎要将她撕裂。
他不再看她,转身,毫不留恋地走向殿门。厚重的殿门再次合拢,将他与外面的世界,与她濒死的绝望和陡然升起的、荒谬的希望,彻底隔绝。
冷宫里,只剩下她一个人,和那弥漫不散的、鸩酒的甜腥气,以及唇齿间残留的、混合着死亡与生机滋味的、无比诡异的苦涩。
她蜷缩回角落,身体因为毒发和极致的情绪冲击而不住地颤抖。脚踝上的镣铐冰冷刺骨,可此刻,她的心比那玄铁更冷,也更乱。
瓶底那个“生”字,如同鬼火,在她漆黑的视野里跳跃,不肯熄灭。
是真是假?
是救赎,还是更深沉的毁灭?
她不知道。
她只知道,这杯他亲手赐下的“鸩酒”,或许……并未终结她的性命,却将她投入了另一个更加煎熬、更加令人胆寒的谜团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