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双胆劫(1 / 2)

那一声“生”,不是救赎,是淬了毒的钩子,在她早已千疮百孔的心上,又狠狠剜了一下,然后悬吊在半空,不上不下,只余撕心裂肺的疼。

胃里的灼痛并未如预期般迅速蔓延、夺取她的性命,反而凝滞在某一处,像一团不肯熄灭的阴火,缓慢地炙烤着她的五脏六腑。这感觉比立刻毒发身亡更令人恐惧。鸩酒之毒,穿肠烂肚,从无侥幸。可如今这停滞的痛楚,算什么?是剂量不足,还是……那瓷瓶,当真如她濒死幻觉所见的那个字一般,内藏蹊跷?

“双胆……”她蜷在冰冷的草堆里,齿关不受控制地打颤,发出细微的“咯咯”声。这个词毫无征兆地闯入脑海,带着一丝荒谬绝伦的希望,却又沉重得让她不敢触碰。沈砚那张冰封的脸,他捏住她下颌时不容置疑的力道,灌下毒酒时眼底深不见底的寒……哪一点,像是会给她生路?

可瓶底那个字,那般清晰,那般突兀,绝非窑工手笔。是谁?谁能在这御赐的贡品上动手脚?又是谁,算准了她会在那个角度,那个生死一线的瞬间,恰好看到?

冷宫死寂,唯有寒风穿过破洞的呜咽,像无数冤魂在耳边哭泣。时间一点点流逝,胃里的那团火开始重新活跃起来,不再是灼烧,而是变成了一种诡异的、缓慢的**蠕动**,仿佛有什么活物在里面钻营,啃噬。冷汗瞬间浸透了她的单衣,黏腻地贴在皮肤上,带来一阵阵恶寒。

“呃……”她忍不住蜷缩得更紧,指甲深深抠进身下腐烂的草垫,试图用外部的疼痛来转移体内那令人毛骨悚然的异样感。没有用。那蠕动感越来越明显,从胃部向下蔓延,绞缠着她的肠腑,带来一阵阵剧烈的痉挛。

这不是单纯的毒发!

她猛地想起沈砚离去前那句毫无温度的“味道如何?”,那语气里细微的、几乎难以捕捉的嘲弄,如今回想起来,竟像是恶魔的低语。他给她喝的,到底是什么?

痉挛越来越剧烈,她控制不住地干呕,却什么也吐不出来,只有胆汁的苦涩涌上喉头。身体的痛苦尚可忍耐,可那种对未知的恐惧,对自身躯体失去控制的惊惶,如同无数细密的针,扎进她每一寸神经。

就在她几乎要被这内部的酷刑逼疯时,一股截然不同的热流,猛地从小腹深处窜起!这热流与那蠕动的痛楚截然不同,它迅猛、霸道,带着一种蛮横的生机,所过之处,竟奇异地抚平了部分痉挛,带来一种……一种虚软的、令人羞耻的暖意。

冰火交煎。一边是阴寒的啃噬之痛,一边是诡异的燥热涌动。她的身体仿佛成了战场,被两股截然相反的力量撕扯、争夺。意识在极度的痛苦和莫名的燥热中浮沉,眼前开始发黑,闪过无数破碎的光影。

是回光返照吗?还是……那“生”字代表的,并非解脱,而是另一种形态的折磨?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她以为自己即将在这诡异的煎熬中意识溃散时,身体的战局似乎分出了暂时的胜负。那股燥热的生机占据了上风,它强行压制了蠕动的痛楚,却并未带来安宁,反而像一股沸腾的热流,在她四肢百骸间冲撞,带来一种虚浮的力气,和一种更深层次的、源自生命本能的**渴求**。

她竟然……感觉到了一丝**饿**。

不是胃袋空瘪的虚弱,而是一种尖锐的、 cg 的饥饿感,从喉咙深处升起,催促着她去吞食,去填补。这感觉出现在一个刚饮下“鸩酒”的人身上,是何等的讽刺与恐怖!

她挣扎着,用那点被诡异热流催生出的力气,撑起一点身子,目光茫然地扫过这间除了腐朽稻草和灰尘一无所有的囚室。吃什么?啃噬这些发霉的草梗?还是吞咽冰冷的泥土?

饥饿感如同野火燎原,越来越旺盛,烧得她喉咙发干,眼前发花。那燥热的力量在体内奔涌,与饥饿感交织,几乎要摧毁她残存的理智。

就在这时,殿门外传来了细微的响动。不是沈砚那沉稳而冷酷的脚步声,是另一种……轻巧的,带着点迟疑的窸窣声。

“吱呀——”破旧的殿门被推开一条更宽的缝,一道瘦小的身影溜了进来,手里似乎捧着什么东西。

是那个负责洒扫冷宫,有些痴傻的小宫女,名叫阿无。她约莫十二三岁年纪,眼神懵懂,因为反应迟钝,常被其他宫人欺负,也只有她,偶尔会偷偷捡些别人不要的、干硬的饽饽渣子,放到冷宫的墙角。

此刻,阿无手里捧着的,不是饽饽渣,而是一个……用干净荷叶包着的小小饭团。饭团还冒着极其微弱的热气,在这冰窖般的宫殿里,形成一小团白雾。

“娘娘……吃……”阿无怯生生地走近,将饭团递过来,眼神里带着小动物般的讨好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她似乎也怕这冷宫,怕这里面关着的“罪妃”,但某种单纯的善意,或者说是一种懵懂的本能,驱使她走了进来。

若是平时,云微绝不会接受。她不愿连累这痴傻的孩子,更不愿承受这嗟来之食带来的、可能更深的陷阱。沈砚的冷酷,她早已领教得足够深刻。

可现在,那诡异的饥饿感如同魔咒,操控着她的意志。那饭团散发出的、极其微弱的食物香气,像是最诱人的蛊惑,让她口腔里瞬间分泌出唾液,胃里那团被暂时压制的“活物”也再次躁动起来,疯狂叫嚣着需要填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