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当众取出药石投入水中,搅动片刻,又静置半刻。随后端起碗,舀了一勺,仰头饮尽。
台下一片寂静。
她放下碗,朗声道:“此水已用净毒石洗滤,毒物不存。我既敢饮,你们何惧?”
人群中有人动容,有老者抹了眼角。
她命人将净化后的水免费分发,并宣布开设防疫讲堂。林婉每日登台,教百姓辨识毒草、煮沸饮水、勤洗手脚。
又设举报奖赏,凡揭发藏毒、散谣者,赏米一斗。
不过三日,便有村妇举报自家邻居私藏断肠草。经查实,确系北狄残党余孽,藏身民间伺机作乱。
那人被抓走那天,全村人都围在路口看。
自此,医馆门前再无质疑之声。有年轻女子主动来报名学医,说想帮家里人看病;也有孩童背起沈知微编的《净手歌》,一句一句念得认真。
快马加鞭,奏报送入京城。
裴砚正在紫宸殿批阅折子。他拆开信封,先看边民联名按手印的感谢状,再翻毒物样本图录与防疫成效册。最后一页,是一张炭笔画:医馆门前,一个穿粗布衣的小女孩踮脚给站岗士兵递水。
他看完,起身走到殿前。
朝臣们正在议论边疆开支过大,要求削减医馆经费。一名老臣出列道:“寒门女子授医职,已是破例,如今还要全国推广,耗费巨资,恐伤国本。”
裴砚将奏报摔在案上:“一渠之水,能毁万人性命。若因吝惜钱财而弃百姓于病疫,何以为君?”
满殿鸦雀无声。
他环视众人:“传旨——边疆三州医馆经费翻倍,寒门女子可考医职功名,成绩优异者入太医院备选。即日起,向全国推行此制。”
旨意下达当天,沈知微正收拾行装准备返京。
她站在朔州城头,望见远处村落炊烟袅袅,田间有人耕作,孩童在溪边奔跑。医馆门前依旧排着队,这次不是因为生病,而是来领预防药汤。
守将走来禀报:“两名投毒者已斩首示众,幕后线索追查中断,但边境各关卡已加强盘查。”
她点头:“盯住所有外来流动人口,尤其是自称游医的。”
“是。”
她最后看了一眼这座城,转身走下城墙。
马车启动时,她从袖中取出一个小瓷瓶,轻轻摩挲瓶身。里面装着从西渠取的净水样本,准备带回京城做进一步检验。
车轮滚滚,黄沙漫道。
风掀起车帘一角,她看见路边荒地已有新绿点点,像是野草钻出裂土。
她收回视线,低声说:“这天下,终究要活得下去的人说了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