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知微站在行辕门口,手里还握着那份刚递上来的名单。里正们刚走,她正要回屋,亲卫快步上前,低声说:“娘娘,谍网的人到了,在偏厅候着。”
她转身往偏厅去。女官穿着粗布衣裳,脸上抹着灰,像是刚从田里回来。她跪下磕头,声音压得很低:“李家庄的粮仓封了十天,一粒米都没出。李员外和三县的米商签了约,等米价涨到十贯就开仓。”
沈知微没说话,只点了点头。
女官退下后,她走出行辕,沿着河堤往北走。天色渐暗,风从河面吹过来,带着湿气。远处几个村子亮起零星灯火,有人在粥棚前争抢,一个妇人抱着孩子哭喊:“米贵了三倍,再这样下去,孩子活不成!”
她停下脚步,看着那妇人被人群挤开,碗摔在地上,米撒了一地。旁边没人扶她,只有一群人低头抢食。
第二天夜里,她带人绕到李家庄外。一辆马车正从后门进仓,车上盖着油布,但能看出是粮袋。她站在碾坊墙角,盯着那辆车进去,又空着出来。
她闭上眼,默念启动系统。
三秒过去。
【再撑五日,米价必破十贯,到时候整个北岸都得跪着来买】
她睁开眼,转身就走。
回到行辕,她叫来户部随行官员:“调五百石陈米,明天一早,七县同时放粮。每石一贯,贴出告示,说后续还会放。”
官员愣住:“可这价太低,官仓会亏空……”
“我说放,就放。”她打断他,“另外写一条,举报私囤者,赏十两银子。谁如实交代,免罪。”
官员不敢再说,立刻去办。
第三天清晨,消息传开。灾区各村贴出告示,百姓围在“昨儿还在卖四贯呢!”
中午时分,有流民跑到行辕门口,说西岭村一家米铺被砸了,因为掌柜不肯降价。沈知微当即下令:“派巡防队进村,守住粮铺,按官价卖粮。谁哄抬,当场拘押。”
当天下午,李家庄传来动静。李员外开了仓门,放出二百石米,价格定在三贯。
沈知微冷笑一声:“这才三天,就撑不住了?”
她派工部官员带人进驻李家庄,宣布:两千石粮食必须按官价出售,剩余一千石征为赈粮,折算成修堤劳役抵罪。
第四天,李员外亲自来了行辕。他穿一身旧绸袍,脸色发青,跪在堂下。
“娘娘明鉴,小人从未囤粮,只是收成好,存了些备用……”
沈知微坐在案后,翻着手里的账本:“你家去年报收八百石,今年却存了三千石?自己种的地,能多出两倍?”
李员外额头冒汗:“是……是亲戚寄存的……”
“亲戚?”她抬头看他,“叫什么名字?住在哪一县?哪一村?哪一户?你说一个,我派人去查。”
李员外张了张嘴,说不出话。
她合上账本:“不必说了。你心里清楚,我也清楚。现在开仓,按官价卖,还能保身家。若再耍花样,明日我就让人拆了你的仓。”
李员外抖了一下,低头应是。
当天傍晚,李家庄粮仓重新开市。米价从三贯跌到一贯五,百姓排成长队。有人边买边哭,说终于能给孩子煮顿稠饭了。
第五天,各地粮价回落。行辕收到七县简报,粥棚供粮稳定,流民登记人数减少三成。修堤工地人数增加,每日领粮的人排到十里外。
沈知微坐在灯下,批完最后一份报表。窗外传来号子声,是民夫在运石料。她抬起头,听见远处有孩子在笑,声音清亮。
她把白玉簪取下来,放在案角,换了支木簪。
第二天上午,谍网女官再次出现。她带来一封信,是从京城来的密件。沈知微拆开看了一眼,放下。
“北狄使团已经入境,太后召我回宫议事。”
女官问:“那这边怎么办?”
“不急。”她说,“以工代赈已经走上正轨,账目公开,粮价压住,只要不出大事,可以稳住。”
她站起身,走到窗前。外面阳光照在河堤上,新筑的坝体泛着土黄。一群妇女背着草席走过,要去缝冬衣换粮。孩子们在空地上追着一只鸡跑。
她看了一会儿,回头问:“李员外最近有什么动作?”
“每天按时开仓,没敢抬价。但他儿子去了县城,见了几个米商。”
“盯住。”她说,“别让他再串通。”
女官点头,正要走,又被叫住。
“等等。”沈知微从匣子里取出一块令牌,“把这个交给新来的联络人。以后每月初一、十五,直接向我报一次粮价波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