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洒在太极殿西阶的石砖上,映出长长的影子。沈知微站在高阶之上,手中木匣未合,目光直视跪在阶下的副使。
她没有立刻开口,而是将和谈书再次取出,一页页翻开,动作缓慢却清晰。群臣屏息,北狄正使低头不语,副使的手指微微抽动。
“诸位都看清楚了。”沈知微声音不高,却传遍全场,“这封文书纸面洁净,火漆完整,格式无误。”
她顿了顿,指尖落在右下角:“唯有此处——一枚残缺飞雁印。”
礼部官员低声议论起来。有人认得北狄公文规制,知道私印从不用于正式国书。
沈知微抬眼看向正使:“贵国制度森严,此类文书皆由鸿胪寺核验,工匠若有疏漏,必受重罚。你说是工匠失误,可有证据?”
正使额头渗汗:“这……确系我方疏忽。”
“疏忽?”沈知微冷笑,“那为何你副使递匣时,手指始终压着这枚印记?是怕我看清,还是心虚?”
副使猛地一颤,膝盖发软,几乎坐倒。
沈知微不再看他,转身面向御座:“陛下,臣妾昨夜查阅三年前雁门关战报副本,发现一封北狄密信上也有飞雁印——彼时完整如初。”
她取出另一份文书摊开,两相对比:“今日这枚,缺的是左翼第三根翎羽。若说是巧合,未免太过。”
裴砚坐在龙椅之上,目光沉静,只道:“继续说。”
沈知微从袖中取出一张薄纸:“这是截获的密信摹本,八字——‘雁归南林’。经查,出自副使之手。”
她一字一句:“‘雁归’非地名,乃代号;‘南林’,是沈清瑶逃亡前所居别院之名。一人用残印,一人写暗语,两人皆指向同一人。”
全场哗然。
“沈清瑶未死。”沈知微声音冷了下来,“她已投靠北狄高层,借使团之名,行刺君王!”
副使突然抬头,眼中满是惊怒:“你凭什么认定是我?”
“凭你此刻的反应。”沈知微盯着他,“你等这一刻很久了。你盼着陛下翻阅毒书,盼着大周陷入混乱。可你没想到,那本书早就被换掉了。”
她挥手,女官捧上银针试毒记录与毒理分析:“断魂露触肤三息则黑,专破经脉。原书已被封存检验,而你们呈上的,是一本干净誊录本。”
副使脸色惨白,嘴唇哆嗦。
沈知微逼近一步:“你敢不敢当众验毒?若你所带文书无毒,我当场向北狄赔罪。”
副使双膝一软,扑通跪地,再无言语。
裴砚起身,龙袍猎猎,声震大殿:“北狄使团携毒书入境,图谋弑君,罪不容赦!”
他目光扫过正使:“尔为正使,纵容副使行凶,知情不报,同罪论处!”
禁军统领上前,两名铁甲侍卫一左一右架起二人手腕,用力压下肩膀。正使挣扎不得,副使瘫在地上,被拖行数步,衣袍磨出道道尘痕。
“慢着。”沈知微忽然开口。
众人一静。
她走到裴砚身侧,低声道:“此事背后主使是沈清瑶,她利用北狄名义行事。若全责归于北狄王庭,恐激化边患。”
裴砚眼神微动:“你想如何?”
“将此残印拓下,存入鸿胪寺密档,列为今后辨伪凭证。”她说,“另拟国书一封,遣快马送往北狄王庭,申明事实,敦促其自查雁郎一脉。”
裴砚沉默片刻,点头:“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