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知微放下手中的朱笔,岭南急报的墨迹还未干透。她盯着地图上那个被重重圈出的“曲江”,指尖轻轻划过红点边缘。外面传来宫人脚步声,是裴砚身边的内侍来了,说陛下已在正阳门外等候。
她起身整理衣袖,凤袍上的云纹在光下泛着暗色。今日不是朝会,也不是节庆,但她知道这一日比任何大典都重要。
镇国鼎要铸了。
铸鼎台设在宫城南面,三丈高台以青石垒成,四周插满黄旗。裴砚站在台前,玄色龙袍衬得他身形挺拔。他回头看了一眼,沈知微正缓步走来。
礼官低声禀报流程,说按旧例应由太常卿主祭,帝妃观礼即可。裴砚没说话,只是抬手打断。
“今日不同。”他说,“此鼎为新政而立,为民心得安而铸。朕与皇后共执此火。”
台下工匠已列队跪候。为首的赵铁山额头贴地,双手捧着铜尺。他身后站着两个年轻人,一个是陈小锤,一个是柳氏女匠。他们抬头看了一眼沈知微,又迅速低头。
沈知微走上高台,目光扫过众人。她默念口令,心镜系统悄然启动。
赵铁山心中默诵:“火候差一分,鼎身必裂。”
陈小锤心头发紧:“锡料配比记不清了……”
柳氏女匠则想着:“若能在鼎腹刻字,一定要写下‘民’字。”
她收回视线,微微点头。这些人虽有杂念,但无恶意。
熔炉已经烧了三天三夜,铜液在炉中翻滚,映得人脸通红。一名工匠端着铜勺准备浇铸,手却微微发抖。
沈知微不动声色,侧身对身旁内侍低语几句。内侍立刻下去传令,调换了锡料桶的位置,并安排两人重新核对配方。
铜液倾倒的那一刻,天边忽有雷声滚过。风掀起她的衣角,裴砚伸手扶住她的手臂。
“稳住。”他说。
铜液流入模具,火光冲天。百姓围在宫墙外,静得听不见一点声响。有人跪下,有人合掌,孩童被大人抱起,望向那炽热的光。
一个多时辰后,模具冷却。工匠们合力掀开外层泥壳,一尊巨鼎缓缓显露。
鼎身高九尺,三足稳立,鼎耳雕着云雷纹。正面是裴砚亲题的铭文:“民为邦本,教启国魂,帝妃同心,盛世千春。”字体刚劲,一笔一划皆有力道。
赵铁山老泪纵横,带着众人叩首。陈小锤跪在地上,双手捂着脸。柳氏女匠悄悄摸了摸鼎腹内侧,那里有一行极细的小字——“知微监造,民心所向”。
沈知微看着那行字,嘴角微动。她没有说话,只是伸手抚过鼎身。
这鼎不压人,也不只为震慑。它是信物,是承诺,是把百姓的声音铸进国家的骨头里。
裴砚走到她身边,两人并肩而立。
“成了。”他说。
她点头,“从此以后,每州县办学之事,皆可援此例为凭。谁要说新政不可行,就带他来看这鼎。”
话音未落,宫墙外忽然响起一阵童声。
几百名幼童排成长队,穿着粗布短衣,手里捧着竹简。领头的是个八九岁的小女孩,她站在最前面,大声朗读:
“天下之大,非仅靠庙堂之策。若人人可读一页书,便多一分明白;若村村有一间学堂,便少一分愚苦……”
声音稚嫩,却一字不差。
礼官脸色变了,急忙上前想制止。沈知微抬手拦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