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知微站在紫宸殿东阁的窗前,指尖还残留着朱砂的痕迹。她没有去擦,只是将手指轻轻压在唇上,像是要把那三个字咽下去。
“还不够。”
这句话还在耳边回响。万邦来朝的盛况已成过去,宫外的鼓乐声散了,使臣们退下,画卷卷起,一切归于平静。可她知道,真正的根基不在外邦的称颂里,而在百姓能否识字明理,在孩童有没有机会捧起书本。
她转身走向案前,裴砚已在等候。他坐在侧位,手中握着一份新拟的诏书草稿,眉头微锁,似在斟酌措辞。
“四海宾服,若民不知礼义,终究是虚架子。”沈知微开口,声音不高,却稳。
裴砚抬眼,“你也这么想?”
她点头,“土地分了,商路通了,但人心若蒙昧,新政也撑不了太久。”
裴砚沉默片刻,将手中诏书递出。“那就从教化开始。朕欲令致仕官员返乡授学,每州县设官办义塾,由老臣牵头,带学子读书明理。”
沈知微接过诏书,快速扫过内容。条文清晰,方向明确,但她知道,难的不是下旨,而是执行。
“他们会答应吗?”她问。
“不愿也得愿。”裴砚语气冷了下来,“朝廷养了他们几十年,如今国家用才,岂能袖手?”
次日早朝,诏书正式颁布。
消息传开,不出所料,第一批被点名的退休官员纷纷入宫谢恩。十数人列于殿外,衣冠齐整,举止恭敬,口中说着“承君命,不敢辞”,脸上却无半分热忱。
沈知微立于偏殿廊下,看着他们依次入内叩拜。她不动声色,默念口令,心镜系统悄然启动。
第一位是原礼部郎中赵德元,五品致仕,曾主掌地方科考。他跪地领旨时,低声道:“老臣年迈,恐难胜任。”
就在他低头瞬间,沈知微捕捉到那三秒心声——
“不过是走个过场,熬上半年,自然有理由回京。”
她眸光一沉,未动声色。
第二位是工部侍郎孙敬安,曾任河道总督。他言辞恳切:“乡野荒芜,学堂破败,非一人之力可兴。”
沈知微再度发动系统。
心声浮现:“教几个泥腿子认字,有何功名可言?”
她收回视线,嘴角微不可察地压了一下。
这些人不是不能,而是不屑。
退朝后,沈知微召见户部尚书,只说一句:“学田划拨,即日启动。每州县拨良田二十亩,收成专供师生膳食。”
户部尚书应声而去。
她又命内侍取来笔墨,亲书一道密诏,加盖凤印,送往三位尚未表态的老臣府邸。诏中只写:“朕与皇后共盼卿启民智之功。”
与此同时,她暗中调阅谍网记录,查访这些官员子弟的学业表现。不出所料,多人科考落第,或行为不端,被地方学政点名训诫。
她将名单封存,交予裴砚。
“不必现在用。”她说,“但他们心里清楚,家风不正,子孙无望,朝廷自有评判。”
裴砚看她一眼,点头。
压力悄然落下。
不过三日,已有七人主动递交恳辞,表示愿即日启程返乡授课。其中就包括赵德元和孙敬林。他们上奏折时言辞诚恳,称“感念圣恩,愿以余生报国”。
沈知微看过折子,只在名字旁画了个圈。
她知道,这不是真心,但只要人去了,事做了,真假终会分明。
真正让风气转变的,是另一项政策的落地。
沈知微下令,凡设立义塾之乡,学子每月可领纸墨补贴,寒门子弟优先录用为吏员。太学百名优秀学子被选为“助教使”,分赴各州县协助办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