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还在吹,沈知微刚回到凤仪宫,笔还没放下,内侍就急步进来。
“乾清宫来人,陛下召您即刻入见。”
她起身,没多问,披上外袍就走。外面天色未亮,云压得很低,风里带着湿气,像是要下雨。
到了乾清宫,裴砚站在沙盘前,手里捏着一封已经湿透的信。殿中跪着一个女子,头发还在滴水,脸色发青,嘴唇几乎没了颜色。她头上插着一根银鱼短簪,簪子尾端刻着一道细纹——那是沈知微早年定下的暗记,只有她亲手训练的谍网女官才有。
沈知微一眼认出她是谁。
三年前,她亲自挑了十几个孤女送入东海沿岸的渔村,埋进民间。这个叫青凫的姑娘,是其中之一。三年来,从未传过一次消息,生死不明。
现在她活着回来了,还带回了情报。
“说。”沈知微走到她面前,声音不高。
青凫抬头,喉咙动了动,声音干涩:“东瀛残部集船二十七,藏黑礁群岛。等换防空隙,要劫漕运咽喉。”
她说完,身子晃了一下,被旁边的内侍扶住。
沈知微没再问。她知道这情报是真的。这个人能活着穿过风暴带回来消息,就不会说假话。
她转向裴砚:“他们选这时候动手,是因为我们注意力都在北面。”
裴砚点头。他一直盯着沙盘上的航线图,手指慢慢划过几处浅滩。
“黑礁群岛四面环险,小船能进,大船难行。若强攻,水师进不去。若不管,等他们冲出来,沿海三州百姓就得遭殃。”
沈知微走到沙盘边,看了一会儿,伸手点在一处狭窄水道上。
“鬼哭峡。”
裴砚看她。
“那里水流急,暗礁多,夜里没人敢走。但东瀛的小艇轻巧,能贴着礁石穿行。他们一定觉得我们不会在那里设防。”
她顿了顿:“我们可以放一艘空船,挂水师旗号,慢行峡口外。他们贪功,必追。只要主力离岛,水师两翼包抄,封住退路,就能一网打尽。”
裴砚沉默片刻,拿起虎符。
“命浙海水师副将率三营出征,听凤仪宫节度。”
沈知微接过虎符,没说话,转身就走。
外面已经开始下雨,雨点砸在宫道上,溅起一层白雾。她没撑伞,快步走向偏殿。那里已经有人在等——两名女官捧着海图和军报册子,桌上摆着沙盘模型。
她把虎符放在案上,展开海图。
“传令下去,空船今夜出发,走明线,灯号全开。水师分两队,左翼绕南,右翼伏北,等敌船过半再动。”
“是。”
“另外,让船上的人全部换下军服,穿漕工衣裳。船上不带兵器,只装米袋,做足样子。”
“要不要留活口?”
“不留。”她说得干脆,“这些人不是流寇,是东瀛旧部。放过一个,将来就是一条毒蛇。”
命令传下去后,她坐在案前,没再动。烛火映在墙上,影子一动不动。
雨越下越大。
裴砚也来了,没回寝宫,直接进了偏殿。他站在窗边看了一会儿雨,然后走到她身边。
“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他们为什么这个时候出手。”她看着桌上的海图,“北狄求和,我们调兵修粮道,表面看是示弱。他们可能以为,朝廷顾不上东面。”
裴砚冷笑:“所以就想趁乱捞一笔?”
“不止是捞。”她说,“他们是想乱我们的根基。漕运一断,江南赋税运不进京,百姓买不到粮,民心就乱。到时候北有和亲压力,南有民变风险,朝局就得动摇。”
裴砚盯着地图,声音冷下来:“那就让他们看看,什么叫自取灭亡。”
两人谁也没睡,守在殿中。
一夜风雨。
五更天,宫门传来急促马蹄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