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自问是个家世平平的,所以更要有眼力见,不然真想在城门站到七老八十?
这宋医师,显然非池中物,早巴结不会错的。
“话说……你怎么晓得有个宋参军?”如此大胜之态,张七郎主持的小报自然大篇幅刊登报道,炫耀唐军威武凯旋,这没有问题,当然他是个晓得厉害的,哪里会如实写上宋明洛三字?
明洛脑子清醒点后,略带狐疑地看向罗三郎。
后者显出几分做作的委屈,道:“是张校书某日透露的。”他可能后知后觉意识到了明洛不想大张旗鼓的心思,低声道,“娘子安心,罗某不会到处乱说。”
张校书?
可能是一路被北风雨雪吹坏了脑子,明洛反应了许久才想起张七郎在书信里和她隐晦提及的差遣。
好像就是什么校书郎?
“无妨。”
其实按照明洛本身的性子,她恨不得自己的事迹能传遍天南海北,为人津津乐道。
哪怕被骂她也觉得不错。
流量为王啊。
但……
说一千道一万。
问题出在郑观音这罪魁祸首身上。
东宫一日不倒台,她心怎安?
有了罗三郎的这番插科打诨,明洛对今后需要面对的长安局势有了更清醒的认知。
首先她适合继续潜伏着,韬光养晦,最好搬到城外住,决计不能出风头了,不然死无葬身之地。
其次要想方设法找出李秀宁可能丧命暴毙的原因,尽可能防患于未然,预防大于一切。
最后……
明洛不免想起自己身边的一堆人事。
比如碗娘和她那最好早死的邱大郎,比如先前在长安收的学徒,比如自家的三郎有没有养歪,能不能培养出来。
更不用提递铺驿站小报这些。
还有字画。
有空该不该去平康坊走一趟呢?
千头万绪,狠狠给了明洛当头一棒。
路途的疲倦和沿途的风餐露宿让进城的明洛看起来无精打采,重点是对前路的未知,使得她重新戴了面罩,耷拉着脑袋,宛若丧师之兵般进了延福坊,正好和迎候她的宋家三口人形成鲜明对比。
“阿姐!”
“阿洛!”
异口同声的叫唤使得明洛抬起了头,旋即又低头看见了宋平等人,到底是初来乍到时收留她的好人,到底是她叫过几年父母的养父母,到底这么些年的情分没有作假。
明洛眼眶不争气地红了,她忙下马,有种下跪的冲动。
只是现代人的基因让她有所犹疑,宋平又扶住了她,不停重复念叨:“回来了就好,就好。还是长安好。”
“儿啊。”相比宋平,胡阿婆更是泪眼婆娑,和明洛一般,她一见着真人便止不住的淌泪。
年纪大了,受不得生离死别。
三郎长高了很多,眉眼依旧生动活泼,眼眸里透着大大的新鲜好奇,看着没长歪的样子。
一家子彼此间都没血缘关系的陌生人就神奇地融成了一个家,在最初的感慨激荡后,踏着夕阳黄昏,眼带晶莹,说说笑笑回了家。
原本做好心理准备迎接碗娘和邱大的明洛在得知这俩没有来后,彻底喜笑颜开,不但一一招呼了所有左邻右舍,连奴仆还没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