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中兵马有限,陛下特意嘱咐臣来此拣选精兵一万人,随臣一道往蒲坂渡河,逼退刘武周。”
他说得简单利落。
殿上的氛围陡然沉静了下来,那些原先还和蚊子叫一般的窃窃私语,统统随着他这句恬不知耻的话消弭于无形。
秦王怒极反笑,极力压抑着愤怒:“陛下还有何吩咐,裴公一块道来便可。”
咦。
定力有长进么。
裴寂啧了一句,老神在在地环视了圈四周,尤以几位将军的眼神最是骇人,就差一拥而上把他拖出去了。
他继续陈述:“前两月姜李大军收拢溃军而返,奈何军甲器械尽数散落,长安城里一时间备不足如此数量的军械盔甲,加之此番募兵的壮年男子,着甲之人不到一成,武器装备不足两成。还望秦王予以支援。”
一时间殿上鸦雀无声,每个有资格旁听的文官武将都死死盯向了大言不惭的裴寂。
愤怒值渐渐积聚起来。
秦王拧紧了眉头,面沉如水。
他之所以在听到裴寂第一条厚颜无耻的借兵要求后怒火渐生,无非就是对他空手借兵借物的无比愤怒。
人要借,怎么可能赤手空拳地去。
到最后,一旦功成,战功战绩全是姓裴的,不仅侧面佐证了刘文静的小人之心和居心叵测,而且……变相夺了他一半的兵马器械。
他最多落一个辅助性的好名声。
其他能有什么。
有资格站上殿的,文官来论最差是个长史舍人,武将来论起码是个领兵上千的都尉司马。
谁心里都有本账,谁都听得明白裴寂话语里的寡廉鲜耻。
“还有吗?”秦王挤出来几个字。
“以上是全部了。臣今明两日便在永丰仓和长春宫之间扎营点兵,只待人马齐全后渡河开战。”
裴寂没第一时间被拒绝,内心再添一点疑虑,不过这毕竟是好事,拿着秦王麾下的有生力量去救援河东,何乐而不为。
姜李大军的残部他早粗略过了一遍,都是些空壳架子,不足一提,而新募的兵员连血都没见过,真上了战场怕还不如他一个文官。
他能倚仗的只怕还是长春宫里养精蓄锐的正经兵马。
一来队伍是老兵混杂着已经见过血的新兵,算上来降的那些兵马,比例应该卡得刚刚好。
二来秦王去年在平定薛秦后的军资缴获,他一路过来,大多士兵都是甲衣兵器齐全的。
“本王知道了。”
秦王不愿和他多打交道,也谨记身边幕僚谋士的谆谆叮嘱,不要在言语上被裴寂抓住了小辫子。
少说少错。
他也懒得和这位只会媚上逢迎的父亲好友扯皮。
因为根本扯不过。
就这样,裴寂顶着一路不善的眼神施施然告退了,宫外静候着的心腹谋士张才实眼看主公毫发无伤地归来,一时间大松口气。
裴寂将其神情收入眼底,不免失笑道:“慌张什么,秦王再跋扈冲动,还能一刀砍了我不成?”
张才实苦笑着拱手作揖。
他没和秦王打过交道,但观其举止和先前行径,这种事儿不能说他做不出来,尤其身边一堆磨刀霍霍的无脑武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