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内气氛顿时有些凝滞。一些大臣面露怒色,觉得这吐蕃国师实在强词夺理;另一些则眉头紧锁,思考着如何应对这外交难题。
就在这时,一个清朗的声音响起:“国师此言差矣!”
众人循声望去,出列者正是吴王李恪。
他目光平静地看着鸠摩罗,朗声道:“两军交战,各为其主。尚结赞既披甲执锐,出现于敌军核心营帐,便是敌军大将,何来‘私人行为’之说?沙场之上,刀剑无眼,斩杀敌将,乃是战争常理,何谈‘不由分说’?若按国师逻辑,日后两军对垒,是否要先问明对方是奉公还是徇私,再决定是否动手?如此,这仗还如何打?”
李恪语速不快,却字字铿锵,带着战场上历练出的杀伐之气,直接将鸠摩罗那套诡辩砸得粉碎。“至于仁德风度,大唐自然讲究。然,仁德是对朋友、对子民,而非对犯境之敌、杀戮之间袍挥动屠刀之寇!若有人视我仁德为可欺,那便大错特错!”
鸠摩罗深邃的目光第一次有了明显的波动,他仔细地打量着眼前这位年轻却已气度沉凝的亲王,缓缓道:“久闻吴王殿下骁勇善战,辩才无碍,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只是……殿下可知,杀戮过甚,有伤天和,亦易结下难以化解的仇怨。”
李恪迎着他的目光,毫不退让:“大唐不畏仇怨,只求公道。西域之地,乃大唐之西域,任何外力欲强行插手,都要问问大唐的将士手中的刀箭,答不答应!”
两人目光在空中交汇,仿佛有无形的火花迸射。一个代表着雪域高原的深沉与佛法智慧,一个代表着新生帝国皇子的锐气与铁血意志。
“好了。”李世民适时开口,打断了这无声的较量。“尚结赞之事,是非曲直,朕自有公断。吐蕃赞普既有意修好,朕亦不愿多动刀兵。然,西域之归属,不容置疑。国师可先在馆驿安歇,待朕与群臣商议后,再予回复。”
他既未答应吐蕃的条件,也未立刻拒绝,留下了回旋的余地。
“释子遵旨。”鸠摩罗再次躬身,深深看了李恪一眼,转身缓步退出大殿。
朝会在一片微妙的气氛中结束。
李恪走出含元殿,风雪扑面而来。王德悄无声息地来到他身边,低声道:“王爷,这吐蕃国师,来者不善。”
李恪望着鸠摩罗离去的方向,目光凝重:“他当然不是来求和那么简单。松赞干布派他来,一是试探朝廷的态度和底线,二来……恐怕是想亲眼看看,我这个坏了他好事,又手握‘神机’的吴王,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他顿了顿,冷声道:“传令下去,让我们的人,盯紧四方馆,尤其是这位国师,见了什么人,说了什么话,一举一动,我都要知道。”
“是!”
风雪更急,覆盖了宫城的琉璃瓦,也似乎要将这帝都之下的所有暗涌,暂时冻结。
但李恪知道,鸠摩罗的到来,如同在看似平静的冰面上砸开了一个窟窿,冰面下的激流,即将奔涌而出。吐蕃的棋,已经落下。而他的应对,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