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江池畔那一声石破天惊的巨响,余波远比飞溅的碎石扩散得更远、更广。
青石炸裂的瞬间,整个雅集现场陷入了诡异的死寂,随即爆发的骚动几乎要掀翻曲江池的亭台楼阁。恐慌、惊惧、难以置信的呼喊声交织在一起,许多人下意识地后退,仿佛那弥漫的硝烟是择人而噬的妖魔。更有甚者,已有人跪伏在地,口称“天罚”、“雷公显灵”。
主观礼台上,李世民已重新坐下,但紧握着扶手、指节泛白的手,暴露了他内心的滔天巨浪。他死死盯着那片狼藉的河滩,眼中震惊、狂喜、忌惮、贪婪种种情绪激烈翻涌。作为马背上得天下的帝王,他比任何人都更清晰地认识到,那黑色粉末所蕴含的、足以改写战争规则的恐怖力量!
“肃静!”内侍监尖利的声音勉强压下了现场的混乱。
李世民缓缓起身,目光如电,扫过全场,最终落在依旧跪在河滩边的田远身上,以及站在田远身旁、神色凝重的李恪。
“将此物……与献技之人,严加看管!未有朕之旨意,任何人不得靠近!”皇帝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却蕴含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今日雅集,到此为止!诸卿,各回本位!”
圣旨一下,立刻有精锐的禁军上前,将田远及其那些“伏火”之物团团围住,态度虽不算粗暴,却隔绝了所有窥探的目光。田远脸色发白,身体微颤,不知等待自己的是福是祸。
李恪深吸一口气,上前一步,躬身道:“父皇,田远虽手段惊人,然其心在于献技,并非……”
“朕知道。”李世民打断了他,目光深邃地看了李恪一眼,“恪儿,此事,你做得很好。此‘伏火’之术,于国于军,干系重大,朕自有主张。你且先回府,今日之事,不得与任何人妄议。”
“儿臣遵旨。”李恪心头一凛,知道父皇这是要亲自接管此事,并且暂时封锁消息。他不再多言,恭敬退下。
雅集以一种谁也未曾预料到的方式仓促结束。百官勋贵们怀着各种复杂难言的心情,在禁军的“护送”下,陆续离开曲江池。每个人脸上都残留着惊魂未定,三三两两低声议论,目光却不时瞟向那被严密看守的河滩,以及吴王李恪离去的背影。
消息是封锁不住的。尽管皇帝下了封口令,但如此惊天动地的事情,又是在大庭广众之下发生,各种版本的流言依旧如同长了翅膀般,迅速在长安城的街头巷尾、深宅大院中传播开来。
“听说了吗?曲江池出了妖物,能口吐雷霆,炸裂山石!”
“什么妖物!是吴王殿下招来的雷公!助我大唐的!”
“胡扯!分明是西域妖僧进的邪术!”
“据说是格物科一个匠人弄出来的,叫‘伏火雷’……”
流言越传越玄,但核心都指向了一点——吴王李恪主持的格物科,弄出了一种能掌控雷霆的可怕力量。
东宫内,李承乾听完心腹的禀报,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他烦躁地踱步,猛地将案几上的茶具扫落在地,碎片四溅。
“伏火雷……开山裂石……好!好一个李恪!他这是要做什么?造反吗?!”他声音嘶哑,带着一丝恐惧,“父皇竟然还夸他做得好?!难道真要看着他把这等凶器握在手中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