压力如同实质的山峦,轰然压在四人心头。东厂,那是一个光是名字就能让小儿止啼的存在。缇骑四出,罗织罪名,诏狱酷刑……这些词汇背后,是无数家破人亡的鲜血与冤魂。与他们为敌,无异于以卵击石。
短暂的绝望和愤怒之后,四人组超越时代的坚韧开始显现。
“鸡蛋碰石头,未必赢不了。” 张一斌打破沉默,声音恢复了惯有的冷静和力量,“只要找准角度,用对力气。东厂是庞大,但正因为庞大,就有其臃肿和漏洞。我们人少,目标小,灵活,这就是我们的优势。”
罗子建点头接口:“而且,我们有的,是他们无法理解的‘知识’。马三带来的消息非常关键,至少我们知道了夺剑的是谁,剑被带往何处,这为我们赢得了宝贵的反应时间。如果等剑被送入东厂衙门或者大内,那才是真正的回天乏术。”
“我们需要盟友。” 欧阳菲菲眼神锐利起来,她走到桌边,铺开一张粗糙的宣纸,拿起炭笔,“单靠我们四个,力量太单薄。这一路行来,我们结识的江湖朋友,受过我们恩惠的士绅商户,甚至……某些与东厂有隙的官面上人物,都可以尝试联络。比如,那位一直对东厂跋扈不满的刑部员外郎……”
陈文昌则俯身仔细观察着桌上他们自己绘制的、简陋的北直隶地图,手指点向通往北京的道路:“吴老二押送重宝,行路必然招摇,速度不会太快。我们轻装简从,日夜兼程,有很大可能在他们入京前截住他们。或者,至少要先一步赶到北京,摸清情况。京城龙蛇混杂,但也正是机会所在。”
思路逐渐清晰,行动计划在激烈的讨论中初具雏形。夺回碧云剑,不再是一个遥不可及的愤怒呐喊,而成了一个可以分解、可以策划、可以执行的目标。
然而,就在气氛稍缓,众人开始分头收拾行装,准备即刻出发时,马三却面露难色,搓着手,欲言又止。
“马三兄弟,还有何事?” 罗子建敏锐地注意到他的异常。
马三看了看窗外愈发深沉的夜色,压低声音,带着一种更深沉的恐惧:“罗先生,各位爷、姑娘,还有一事……那吴老二在驿馆醉酒后,除了炫耀夺剑之功,还……还提到了‘白莲余孽’、‘宫中贵人’之类的只言片语……小人听得糊涂,但总觉得,这夺剑之事,背后恐怕没那么简单,似乎牵扯极大……”
白莲教?宫中贵人?
这四个字如同冰水,瞬间浇熄了刚刚燃起的行动热火。碧云剑的丢失,如果仅仅是因为东厂贪图宝物,尚可理解。但若牵扯到弥勒教这样的造反专业户,以及深不可测的宫廷内斗……那水就深得足以淹死任何不慎涉足其中的人了。
他们夺剑,将要面对的,可能不仅仅是东厂的番子,还有隐藏在水面下的、更加庞大恐怖的阴影。
房间里再次陷入一种更为凝重的寂静。油灯的光芒跳跃着,在每个人脸上投下明明灭灭的阴影。
张一斌冷哼一声,指关节捏得发白:“管他什么牛鬼蛇神,剑,必须拿回来!” 他的态度代表了四人最根本的诉求——无论前方是什么,归家的钥匙,不容有失。
欧阳菲菲深吸一口气,眼中闪过一丝决然:“水越浑,或许对我们越有利。混乱是阶梯,正好方便我们行事。当务之急,是立刻动身,追上吴老二,或者抢先进入北京城。”
“不错,” 陈文昌表示同意,“我们需要更准确的情报。马三兄弟带来的消息至关重要,但我们还需核实,并弄清楚吴老二口中的‘白莲余孽’和‘宫中贵人’究竟意指何事。”
罗子建目光扫过三位同伴坚毅的面庞,心中那股因穿越和失剑带来的不安渐渐被一种同舟共济的勇气所取代。他们来自未来,拥有这个时代无法想象的知识和技能,这是他们最大的依仗。
“那就行动吧。” 罗子建沉声道,“一斌,你负责规划路线和制定拦截或潜入的初步方案。文昌,你利用堪舆之术,分析沿途和北京城内外可能利于我们行动或藏身的地点。菲菲,准备必要的‘文书’和‘道具’。我负责整理所有已知信息,尝试构建情报网络。”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窗外那轮即将西沉的明月上,声音低沉而清晰:“碧云剑我们必须夺回,但这件事背后的谜团,恐怕也与我们能否找到归途,甚至与我们为何会来到这个时代,息息相关。前路凶险,但我们……别无选择。”
命令清晰,分工明确。四人不再多言,立刻行动起来,收拾行李,检查装备,熄灭油灯。小小的客房内,只剩下细微而迅速的窸窣声,和彼此之间无声传递的鼓励与决心。
当第一缕熹微的晨光刺破东方的黑暗,照亮荒村小径上扬起的尘土时,四道身影已然消失在通往北京方向的官道尽头。
他们的速度极快,心中燃烧着夺回希望的火焰,但也笼罩着马三最后那句话带来的浓重疑云。
碧云剑究竟隐藏着怎样的秘密,引得东厂不惜设计抢夺,甚至可能牵扯到白莲教与宫廷势力?
这一次夺剑之路,等待他们的,将仅仅是东厂的鹰犬,还是……更为深邃恐怖的惊天阴谋?
黎明将至,前路未卜。唯有脚步声,坚定地踏碎了古老的晨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