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吞噬了保定府最后一点灯火。客栈房间内,油灯如豆,将四道摇曳的影子投在斑驳的墙壁上,气氛凝重得能拧出水来。
“消息……确切吗?”张一斌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他握紧了拳头,骨节微微发白。身为团队的行动核心,他习惯于直面危险,但“碧云剑被东厂所夺”这个消息,依然像一记重锤砸在他的胸口。那柄剑,不仅是他们穿梭时空的关键信物,更承载着他们一路走来的生死与共。
罗子建,这位理工男此刻眉头紧锁,指尖无意识地敲打着桌面,仿佛在计算着某种失败的概率:“吴老二……东厂新任的掌刑千户。此人名声不显,但手段狠辣,上位极快。我们之前太小看这个时代的鹰犬了。”他的语气中带着一丝懊恼,情报的滞后让他们陷入了被动。
欧阳菲菲坐在窗边,清冷的月光勾勒出她侧脸的轮廓。她没有说话,只是缓缓展开一张方才在街角收到的匿名纸条。纸条上只有一行歪斜的字,仿佛书写者正处于极大的恐惧中:“剑入诏狱,魂断吴手。”落款是一个模糊的墨点,像一滴干涸的血。这突如其来的警告,非但没有带来希望,反而像一条冰冷的毒蛇,缠绕在每个人的心头——他们的一举一动,似乎早已在别人的监视之下。
“这是个陷阱。”陈文昌深吸一口气,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他精通历史脉络,对官场权术有着天生的敏锐,“吴老二夺剑,不外乎两点:一是知晓了碧云剑的特殊,欲借此献媚上官,甚至……献给宫里的某位大珰;二是以此作饵,引诱我们现身,将我们这群‘前朝欲孽’一网打尽。无论哪种,诏狱那地方,都是十死无生的龙潭虎穴。”他提到“诏狱”二字时,声音不自觉地低沉下去,那是一个连史书都带着血腥气的名字。
绝望的情绪开始如潮水般蔓延。对手是庞大的国家特务机器,他们四人,如同螳臂当车。
就在这山穷水尽之际,欧阳菲菲却猛地抬起头,眸中闪过一丝决绝的光亮。“未必。”她站起身,走到桌案前,目光扫过桌上那张充满挑衅与威胁的纸条,又看向窗外沉沉的夜色,“东厂行事,固然狠辣诡秘,但其内部,也绝非铁板一块。这纸条,就是证明。”
她的话像一道微光,穿透了浓重的迷雾。她继续分析,语速渐快:“吴老二新官上任,最需要的是什么?是功劳,是能让他站稳脚跟、甚至更进一步的大功。如果他已百分百确定我们的价值,此刻围剿我们的兵马恐怕早已将客栈踏平,而不是送来这么一张语焉不详的警告信。这说明,他要么还不完全确定碧云剑的真正意义,要么……他在东厂内部也有对手,此举意在打草惊蛇,让我们自乱阵脚,他好从中取利。”
“所以,我们反而不能慌。”欧阳菲菲的指尖划过那张纸条,停留在那个古怪的墨点落款上,“他想试探,我们便给他一个‘回应’。不过,这个回应,要按我们的节奏来。”
她转向陈文昌:“文昌,你立刻出去,想办法弄清楚近来北京城内,除了吴老二,东厂还有哪些实权人物,尤其是与他有隙者。以及,东厂日常公文传递的渠道和规矩。” 接着又对罗子建和张一斌说:“子建,一斌,你们负责警戒,并准备好万一需要紧急撤离的路线和工具。我们需要争取时间,也需要一个能让吴老二投鼠忌器的‘护身符’。”
分工明确,众人心中稍定。陈文昌立刻起身,悄无声息地融入夜色。罗子建开始检查随身携带的简易工具,张一斌则默默走到门边,耳贴门板,听着外面的动静。
欧阳菲菲则铺开一张宣纸,磨墨润笔。她需要创造一个奇迹,一个源自现代人对古代技艺极致掌握,并大胆运用的奇迹。
时间在焦灼中一分一秒流逝。寅时初刻,陈文昌带回了关键信息:东厂内部,一位姓郑的理刑百户与吴老二素有旧怨,且负责一部分京城与外埠的文书核转。更重要的是,他打听到,因永乐帝即将迁都,北巡在即,东厂与锦衣卫近期为争宠斗得厉害,各方神经都紧绷无比。
“够了。”欧阳菲菲眼中光华大盛。她提笔蘸墨,手腕悬空,凝神静气片刻,随即落笔。笔走龙蛇,力透纸背,那不再是她平日里清秀的字体,而是一种融合了台阁体规整与一丝凌厉锋芒的笔迹——正是她曾深入研究模仿过的,当代某位权宦的批文笔法!
她伪造的,并非圣旨那般惊天动地的存在,那太过危险且容易识破。她炮制的,是一封以东厂内部某实权派(隐约指向那位郑百户)口吻发出的“调令函”。函中以含糊却不容置疑的语气,责令吴老二将新获之“前朝逆党证物”(暗指碧云剑)及相关案卷,即刻移交给指定人员(函中用了虚拟的官职和名讳),以备“上官密查”,并强调此事涉及宫廷内部纠葛,不得声张。
信函格式严谨,用语半文半白,正是厂卫内部行文的腔调。欧阳菲菲甚至巧妙地运用了她对明代印泥和钤印习惯的知识,用随身携带的特殊胭脂混合木炭,伪造了一个看似模糊实则难以即刻辨认真伪的“关防”印记。做完这一切,天边已泛起鱼肚白。
“这……能行吗?”罗子建看着那封几乎以假乱真的调令,手心沁出汗水。这步棋太过凶险,一旦被识破,就是万劫不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