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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 笔锋破煞(1 / 2)

夜幕下的回春堂,像是被整个世界遗弃的孤岛。白日里巫术仪式引发的混乱早已平息,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粘稠的、令人窒息的死寂。浓得化不开的黑雾并未完全散去,它们如同有生命的活物,缠绕在医馆的飞檐斗拱之间,隔绝了月光,也隔绝了外界一切声息。空气中弥漫着草药苦涩的清香与一种难以言喻的、类似腐败腥气的混合味道,闻之欲呕。

医馆内,仅靠着几盏油灯和一支摇曳的蜡烛照明,光线昏黄,在每个人脸上投下晃动不安的阴影。压抑的呻吟声从临时铺设的地铺上不断传来,那是情况最危急的中毒者,他们的皮肤在昏暗光线下呈现出一种不祥的灰败色,肢体僵直,唯有喉间偶尔溢出的痛苦气音,证明生命仍在与某种诡异的力量抗争。

老郎中李渭清须发凌乱,袍袖上沾着点点污渍,他刚为一位剧烈抽搐的病人施完针,手指却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他看向角落里那几具彻底失去声息,覆盖上白布的尸体,眼中是深可见底的疲惫与一丝几近绝望的茫然。“…毒性诡谲,异乎寻常,非药石所能速效…老夫…老夫行医数十载,未曾见过如此霸道的僵毒…”

张一斌烦躁地一拳砸在身旁的药柜上,发出沉闷的响声。他手臂上包扎的伤口因这番动作又隐隐渗出血色。“那就干等着?外面那鬼东西把我们都困死了!手机没信号,冲又冲不出去,这跟等死有什么区别!”他的跆拳道在面对这种无形的巫毒诅咒时,显得如此无力。

陈文昌蹲在门口,借着门缝透入的微弱天光,死死盯着手中的碧云剑。古剑依旧黯淡,唯有剑格处那一点碧色,如同风中残烛,顽强不灭。他尝试了多种家传的风水感应法门,甚至咬破指尖将血涂于剑身,古剑除了传来一阵阵微弱的、仿佛来自遥远时空的悲鸣之外,再无其他反应。“不对…一定有什么关窍我们没找到…碧云剑绝非仅是一把锋利的兵器…”

罗子建靠在窗边,警惕地注视着窗外翻滚的黑雾,他手中紧握着一根不知从哪儿找来的门闩,代替他惯用的“打野刀”。“建刚,省点力气。现在发火没用。老陈,你也别魔怔了,那剑要真那么神,外面那帮‘僵尸’早就该躺下了。”他语气依旧带着惯常的吐槽,但紧绷的下颌线暴露了他内心的焦灼。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地守在一位气息微弱的老妇身边的欧阳菲菲抬起了头。她的脸色有些苍白,但眼神却异常明亮,如同被雨水洗过的星辰。她没有看争论的同伴,而是将目光投向桌案——那张白日里用来开具药方的木案,上面随意摆放着李渭清的文房四宝。

一支再普通不过的毛笔,笔杆深紫,笔锋饱蘸墨汁,似乎刚刚停笔。一个极其大胆,甚至可以说是荒诞的念头,如同闪电般劈开了她混乱的思绪。毛笔…针灸…气…

她猛地站起身,动作快得带倒了身后的圆凳,发出“哐当”一声脆响,引得所有人都看了过来。“李大夫,”她的声音因激动而略带沙哑,却有着不容置疑的坚定,“您的银针,借我一用。”

李渭清一愣,虽不明所以,但还是将手边那套擦得锃亮的银针递了过去。欧阳菲菲接过针囊,却没有立刻施为,反而快步走到书案前,一把抓起了那支毛笔。她用手指细细感受着笔杆的木质纹理,以及笔锋狼毫的柔软与弹性。

“菲菲,你…”陈文昌疑惑地开口。欧阳菲菲没有解释,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脑海中,《青囊经》那些佶屈聱牙的字句与父亲教导的现代针灸理论以前所未有的速度飞旋、碰撞、融合。经络…穴位…气…能量流动…巫毒…僵直…阻塞…

“我知道了!”她倏然转身,眼中迸发出惊人的神采,“不是药不对症,是‘气’被堵死了!巫毒的本质,可能就是以一种极其阴寒污秽的能量,堵塞甚至逆转了人体正常的经络气血运行!银针太细,导引‘正气’的速度,赶不上‘毒气’破坏的速度!所以效果不显!”

她举起手中的毛笔,笔锋直指地上痛苦呻吟的病人:“笔,特别是常年书写、沾染了文气与人息的笔,其形制中正,笔锋聚拢,或许…或许能承载更强的‘意’,作为更粗的‘管道’,强行冲开被堵塞的经络关口!”

室内一片死寂。用毛笔…当针灸?张一斌张大了嘴,半天才憋出一句:“菲菲…你没事吧?是不是太累出现幻觉了?”这想法比罗子建把僵尸当SpLAY还离谱!

李渭清更是眉头紧锁,胡须微颤:“胡闹!简直是胡闹!针砭之道,岂能儿戏!此乃人命关天之事!”他行医一辈子,从未听过如此惊世骇俗之言。陈文昌却死死盯住欧阳菲菲手中的笔,又看看自己手中的碧云剑,剑格上那点碧色似乎极其微弱地跳动了一下。他猛地想起了什么,急声道:“李大夫,古籍可有‘笔翰通灵’、‘正气存形’之说?菲菲所言,未必全无道理!这碧云剑亦非凡铁,或许…或许菲菲的法子,是唯一能引动其内蕴生机的钥匙!”

罗子建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一摊手:“得,一个神棍,一个笔仙,你俩倒是绝配。反正没别的法子,死马当活马医呗!”欧阳菲菲不再理会众人的反应,她径直走到那位气息最微弱的老妇身边蹲下。老妇面色青黑,牙关紧咬,身体僵硬如木石。她拈起一根最长的毫针,精准地刺入老妇的“百会穴”,轻轻捻动,口中低喝:“张一斌,按住她,可能会有反应!”

张一斌虽觉荒诞,但见欧阳菲菲神色决绝,一咬牙,上前用力按住老妇的双肩。欧阳菲菲闭目凝神,将所有杂念排除,将自己想象成一道纯粹的生命能量流。然后,她做了一件让所有人瞠目结舌的事情——她将那只蘸饱了墨汁的毛笔,笔锋向下,如同持针一般,稳稳地、轻轻地,点在了那根刺入百会穴的银针的尾部!

笔锋与针尾接触的刹那——嗡!一声极其轻微,却清晰可闻的震颤声,以笔针接触点为中心,倏然荡开!欧阳菲菲只觉得一股难以形容的炽热洪流,仿佛决堤的江河,从她持笔的右手狂涌而入,瞬间流遍她的四肢百骸,最终透过笔锋,灌注到银针之中!

那根普通的银针,在这一刻竟发出了低沉的、如同龙吟般的嗡鸣!针身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灼热、发红,仿佛被无形的火焰煅烧!

“呃啊——!”原本僵死般的老妇猛地睁大眼睛,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嘶吼,身体剧烈地向上弓起,力量大得险些将张一斌掀翻!与此同时,陈文昌手中的碧云剑骤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清越剑鸣!剑格处的碧色光华不再是微弱的闪烁,而是如同活过来一般,化作一道凝实的、温润如玉的碧绿光流,如同受到牵引,倏然脱离剑身,凌空射向欧阳菲菲手中的毛笔!

碧色光流融入笔杆,那支普通的紫竹毛笔瞬间仿佛成了光的导体,通体流转着温润的碧色辉光!笔锋处,墨色与碧色交织,散发出磅礴的、令人心旷神怡的生机气息!

“有戏!”罗子建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死死按住门槛,仿佛那样能给他一点安全感。李渭清更是如遭雷击,踉跄后退两步,指着那支发光的毛笔,嘴唇哆嗦着,喃喃道:“笔…笔通神灵…针引浩然…这…这难道是…”

欧阳菲菲无暇他顾,她感到自己仿佛握住了一道闪电,一股狂暴而纯粹的生命能量几乎要撑爆她的身体。她凭借着一股直觉和顽强的意志力,引导着这股能量,沿着毛笔,通过银针,悍然冲入老妇的经络!

嗤——一股肉眼可见的、带着腥臭味的黑气,猛地从老妇周身毛孔中被逼出,如同被阳光灼伤的阴影,迅速消散在空气中。老妇弓起的身体重重落回地面,发出一声悠长的、带着解脱意味的喘息。她脸上那骇人的青黑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虽然依旧苍白虚弱,但那种死气已然消失不见。她艰难地转动眼球,看向欧阳菲菲,眼中充满了劫后余生的茫然与感激。

“成…成功了?!”张一斌松开手,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的双手,又看看那支依旧流转着碧光的毛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