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点纯净而温暖的朱砂印记,此刻就在那东厢深处!它的波动不再仅仅是呼唤,更带着一种深沉的惊悸后的疲惫、无言的悲怆与一丝…难以言喻的渴望?
崔明远猛地睁开眼!
那双因剧痛和虚弱而黯淡的眼眸深处,骤然燃起两簇幽暗执拗的星火!
柳含烟!她在东厢!那锁链符文禁锢之地!她此刻…还好吗?白日里那染血的白衣…那惊骇绝望的眼神…她被锁起来了?她在害怕?她在…等待?
这个念头如同投入油桶的火星,瞬间点燃了他体内残存的所有力气!一股强烈的、不顾一切的冲动,如同压抑万年的火山,猛地冲垮了所有“静养”、“避风”的医嘱!烙印深处那缕暗金龙魂之力,仿佛也感受到了他决绝的心意,流转骤然加速,释放出更强烈的暖流,支撑着他摇摇欲坠的身体!
“呃…”他闷哼一声,强忍着心口撕裂般的剧痛和四肢百骸的酸软无力,用尽全身力气,挣扎着从床榻上坐起!冷汗瞬间再次浸透了贴身的里衣。他喘息片刻,咬着牙,极其缓慢、极其艰难地挪下床榻,双脚踩在冰冷的地面上时,身体晃了晃,几乎栽倒。
他扶着冰冷的墙壁,喘息着,一步步挪到窗边。推开一道缝隙,冰冷潮湿的夜风瞬间灌入,吹散了些许屋内的药气,也让他混沌的头脑为之一清。
院外一片死寂,巡夜灯笼的光晕已远去。只有风吹过竹林的沙沙声,如同鬼魅的低语。
时机!
崔明远深吸一口气,那缕暗金龙魂之力被他强行调动,如同微弱的暖流在冰封的经脉中艰难流转,勉强驱散着蚀骨的虚弱感。他脱下染血的靛青直裰,换上一身便于行动的深灰色劲装,将一头墨发用布带紧紧束起。
避开守卫的过程如同在刀尖上行走。身体每一次发力都牵扯着心口的剧痛,脚步虚浮得如同踩在棉花上,每一次轻微的声响都让他心惊肉跳。他如同最精密的影子,贴着墙根,融入廊柱的阴影,避开巡夜者灯笼划过的轨迹。白日里走过的路在夜色中变得陌生而危险,他只能凭借烙印深处那越来越清晰、越来越强烈的朱砂牵引,在迷宫般的柳府深宅中穿行。
越靠近东厢,空气愈发阴冷潮湿,弥漫着一种陈年腐朽的气息。高大的围墙隔绝了月光,只有几盏残破的风灯在檐角摇曳,投下鬼影幢幢的光晕。巡夜的家丁似乎也刻意避开这片“不祥”之地,四周寂静得可怕。
终于,绕过一片荒芜的竹林,一堵爬满枯藤的高墙出现在眼前。墙后,一座孤零零的、形制低矮破败的院落隐在浓重的黑暗里。院门紧闭,挂着一把沉重的黄铜大锁,锁身上似乎还残留着某种令人心悸的幽蓝符文的黯淡痕迹。这里便是柳府最阴冷荒僻的角落——东厢。
朱砂印记的牵引感,清晰无比地指向院内!
崔明远的心跳骤然加速!他环顾四周,确认无人,深吸一口气,强压下翻涌的气血和心口的钝痛,攀着墙壁上虬结的枯藤,极其艰难地翻过了高墙,无声地落在院内冰冷潮湿的泥地上。
院内杂草丛生,唯有正对着院门的那间小屋窗棂缝隙中,透出一线极其微弱昏黄的光晕。那便是柳含烟的囚笼。
崔明远屏住呼吸,如同捕食的夜枭,悄无声息地潜至窗下。窗纸早已破旧不堪,布满虫蛀的孔洞。他凑近其中一个稍大的孔洞,向内望去。
陋室清寒,一目了然。
屋内陈设极其简陋,只有一床、一桌、一凳。墙壁斑驳,露出里面的灰黑色泥胚。屋顶角落甚至能看到蛛网在昏黄的光线下微微飘荡。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难以形容的霉味和草药混合的气息。
唯一的灯火,是桌案上一盏小小的、灯油即将耗尽的油灯。豆大的火苗在灯芯上无力地跳跃着,光芒微弱而摇曳,似乎随时都会熄灭,将屋内彻底投入黑暗。
就在这摇摇欲坠的昏黄灯火下,一个纤细单薄的身影背对着窗户,坐在唯一的矮凳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