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雪般的银发,如同流淌的月光,柔顺地披散在背后,在昏黄灯火的映照下,散发着一种近乎虚幻的冷光。
是柳含烟!
她穿着一件干净的、但同样洗得发白的素色单衣。此刻,她正微微低着头,专注地做着什么。
崔明远的目光瞬间凝固。
她的膝上,摊着那件白日里被他的鲜血染透的素白衣裙!
此刻,她纤细的手指正拿着一块同样洗得发白的旧布,蘸着旁边木盆里微温的清水,极其轻柔、极其专注地,一点一点擦拭着衣襟上那片已然凝固、呈现出诡异暗金色的血痕!
她的动作小心翼翼,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细致。指尖每一次落下、每一次拂过那暗红的污迹,都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昏黄的灯光勾勒出她侧脸柔和的轮廓,长长的睫毛低垂着,在眼下投下两片浓重的、带着无尽疲惫的阴影。
琉璃色的眼眸深处,白日里的惊骇欲绝已然褪去大半,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劫后余生的巨大疲惫,如同被狂风暴雨蹂躏过的娇弱花枝。然而,在这深不见底的疲惫之中,竟还隐隐浮动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悲悯?
那悲悯并非指向自身,而是…指向那血迹的主人?
她是在为他擦拭血迹?为他这个带来灾厄、令她饱受污名与禁锢的陌生人?
崔明远只觉得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涩猛地冲上喉头!心口那沉滞的烙印骤然一缩,传来一阵更深的刺痛!他下意识地攥紧了拳头,指甲再次深深嵌入掌心,试图用这肉体的疼痛压下那翻江倒海的心潮。
就在这时!
柳含烟似乎擦到了血痕最浓重的地方,她微微侧过身子,试图借着灯光看得更清楚些。
随着她侧身的动作,她一直掩在衣袖下的左手手腕,不经意间露了出来。
昏黄的灯光下,那截纤细得仿佛一折即断的手腕内侧,靠近脉搏的位置——
一点殷红如血的朱砂痣,如同雪地中凝固的火焰,赫然映入崔明远的眼帘!
嗡——!!!
就在崔明远目光锁定那点朱砂痣的瞬间!
他心口那片沉滞搏动的暗金烙印,如同被投入了最炽烈的熔炉核心!
一股无法形容的、如同九天惊雷炸响般的强烈共鸣,猛地从烙印深处爆发出来!不再是牵引,不再是感知,而是如同血脉相连、灵魂共振般的轰鸣!
暗金的光芒在他心口衣衫之下骤然炽亮!一股滚烫的洪流混合着尖锐的刺痛感,如同亿万根烧红的冰针,狠狠刺穿了他的心脏!但同时,一股源自朱砂印记的、纯净而温暖的星火,也透过那共鸣,瞬间涌入烙印深处,带来了短暂的、抚慰灵魂的暖意!
痛!如同灵魂被撕裂般的剧痛!却伴随着一丝跨越生死、穿透诅咒的温暖!
崔明远身体猛地一颤!喉头腥甜上涌,他死死咬住牙关,才将那口血咽了回去!急促的喘息声在寂静的窗外无法抑制地响起!
“谁?!”